玫瑰征途(83)

夜里的大海会吃掉一个人。

水面漂浮起了月光,载着它向前流去。

陆征河问:“你在叫谁的名字?”

阮希很坦然:“你的。”

“我的?”

“嗯,这个时候你好像已经失踪了。时隔四年,我记得不是很清晰了。你刚刚被通报失踪的一天晚上,我在海边找了你好久,所有人都说你因为我,被苏里海惩罚了。说你淹死在了海里。因为你不是神指定许配给我的那个人……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猜,你是不是偷偷去海边发呆,被冲来的海浪卷走了?所以我就不停地在海边找你。”

“你找了多久?”

“两年。”

两年,七百三十天,却被阮希用两天的口吻说了出来。他讲述的口吻很轻,轻得像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时光冲去了它所有光泽,“有一次ablaze城下了很大的雨,我终于学会了开车,就偷偷开着家里的车想要离开ablaze城去找你的。后来雨实在是下得太大,公路根本没法走,我才放弃,又折返回去,想等待下一次机会。”

“两年后呢?”

陆征河闻他耳畔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深深吸气,感觉到树廊将对方的肌肤变得潮湿。

“两年后我就放弃了找你,”阮希怔怔地盯着面前某一片随风摇动的树叶,“决定如果有下一次见面,我一定要把你狠狠地揍一顿,揍到你跪在地上求我原谅。”

“因为恨我吗。”陆征河说。

“一点点恨,”阮希没有敢直视他的目光,垂下眼睫,“现在我发现……我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去原谅。”

时空镜上微光一闪,海边浪花拍岸的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幽深安静的卧房。

视线依旧是第一视角,阮希修长的手指合拢在一起,指缝里夹着一根即将燃烧殆尽的火柴。

火光微微,借着房间里不算明亮的灯光,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被取了下来——这张照片正是学生时代的阮希和陆征河,二人并肩而立,穿着校服,双双平视镜头。

然后火柴被扔掉了。

阮希右手拿着照片,左手拿了把锋利的剪刀。

剪刀张开,交错的两刃呈一个夹角的弧度,锐角的地方卡在照片两个人之间的中线上。

阮希的手动了动,像有止不住的颤抖,也有堵在咽喉里的叹息。僵持了一会儿,他把剪刀放下,没有忍下心剪坏照片。

宝石上显现的影像卡在这一秒。

照片上的两个人似乎唇角还噙着笑,但是画面越来越模糊,然后又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画面继而清晰,也戛然而止。

树廊内仍有风吹过落叶的声音。

“你哭了吗。”

是陆征河在说话。

一下看到好久之前发生的历历往事,阮希一时有点克制不过来,别了别脸,想要朝暗处看不到的地方靠。他回忆了一下那天想要剪照片的自己,完全想不起来有没有掉眼泪。

阮希淡然:“没哭吧。”

“你不但没有剪这张照片……”

陆征河低声耳语,声音回荡在温热间,“你还把它带上了路途。”

Key·56“原来我们不但会打架,还会吵架。”

第五十六章

阮希用来拿时空镜的那只手抖了抖。

他眨眨眼, 风好像把什么沙砾吹了进去,眼睛干涩得发痒,是他无法逃避的异物感, 正如此刻无法逃避的痛苦一样。转过头去揉了揉眼尾, 他深吸一口气, 用这短短的几秒时间掩饰自己的慌乱。

过了一会儿,阮希才说:“那张合照……你早就看到了?”‘

陆征河突然感觉自己又犯下了错误,“对。”

“什么时候,在哪里?”

“兽城。”

兽城, 那得是多久以前了,他们的漫漫长路才敲响出开始的鼓点。

阮希努力回想着两个人这一路以来那些仅存的分开时间, 得出结论:大概是在兽城自己让陆征河去拿洗面奶的时候。

秘密被窥破,坦途敞亮。

“对不起。”

没有让阮希多说一个字,陆征河侧过身,用宽阔的背影遮挡住大部分视线,背对着藤蔓生长的茂盛,他亲了亲阮希,带些讨好的抚慰。

他伸手用指腹擦过阮希的嘴角。陆征河知道,在这种时候, 自己说再多也没什么作用。

他们更需要坦诚。

“你擦什么……”

“给你擦擦。”他凑近一点, 讨好地吻了吻阮希的侧脸。

“好了, 我们抓紧时间……”

在这种情景下,阮希没有躲避他的亲近,急躁的心情的确被爱人的信息素安抚, “我的看完了,该看你的了。”

风吹进衣物缝隙里,阮希打了个寒颤。

陆征河接过时空镜。

时空镜看起来并不像一块宝石, 更像没有风动时,平静、毫无波澜的海面。它和厉深所说的一样,整体颜色呈蓝白过度,是海天交接的色彩。

此时,它微微变黑,时不时有零星的光点出现在远处海天相接处。

随着海浪翻滚,一架直升机出现在海面上方悬停。螺旋桨扰动的狂风铺开水上,原本寂静的蓝黑色有了波涛。

“你对这个画面有记忆吗?”阮希问。

陆征河:“没有,感觉不太像是最近几年发生的事。”

“那就是你失去记忆之前了。”

“你是说,是我还在ablaze城的时候?”

“嗯,你看这片海滩,像不像是我去找你的那一片海滩?”

回想起刚才阮希那一段撕心裂肺的片段,陆征河一时说不出话,喉咙里宛如更了一根怎么也吞咽不下去的刺。他说:“像。”

“直升机……”

阮希飞速思考,“我们城里没有这个,这明显是外来者。”

时空镜反馈出来的影像才刚刚开始,陆征河已经从直升机表面的涂装看出来了它的归属:“是北部联盟的。”

毕竟他在塔台练了两三年,哪怕在再黑的深夜海上,他也能辨认出他这一类特殊的“战友们”。

直升机上吊下来了十来个成年人,看身型应该是已经发育完全的成年alpha。他们装备齐全,为首的两个人怀里端着形似冲.锋.枪的枪支,像正在抢滩登陆。

他们一步步地向什么正面袭来,而画面在不断地倒退。

是陆征河在后退。

“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看像是麻.醉.枪,”陆征河对这段记忆完全陌生,他像在看别人演出来的什么片段,“只要子弹是三棱形制的,上面涂有大剂量的麻醉剂,不但会使人眩晕,还会留下表面伤口。射击中了目标之后,被袭击的人会迅速倒下,然后失去知觉。”

“哦……”

本来还想继续说什么,但两个人都为接下来所呈现的一切封住了语言。

那些来袭击陆征河的人踏上了沙滩,他们形成一个让人无处可逃的包围圈,端着枪,十一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陆征河。风起,深夜中的大海卷起浪,一波又一波地将海水推向沙滩,像在把他们推离,送到海的另一端去。

画面一抖。

阮希似乎感觉有人往他胸口来了一闷棍,低声问:“你中枪了?”

“应该是,”陆征河说,“不过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然后,画面中出现一只带血的手。应该是在中.枪之后,陆征河去捂了捂受伤的部位,创面不大,但仍然有一丝丝鲜血黏在了手上。他正在低头看自己的手。

确实,陆征河中.枪了。

没有经历过专业训练,没有枪.械.武器防身,甚至还没有分化性别,年仅十六岁的陆征河显得十分脆弱。

他调整呼吸,握紧拳头,仍然拼命地用腿踹向率先靠近自己的那一个人,被踢中的人张嘴,大概是发出了一声痛呼。

那人抱着枪跪倒在地上,想要用枪托去砸陆征河的头,高高举起枪托的手臂却被另一只手慌忙制止。

那人像是挨了骂,又不敢攻击,只能趴在地上捂着腿,接连承受了陆征河的好几次踢踹,终于疼得受不了,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稍稍站在角落的一名“战友”。

“他们起内讧?”阮希疑惑。

“他应该是想打我,让我服,”陆征河语气很淡,“但是我是未来的少主,谁都怕我忘不干净,以后伺机报复,不敢动我。”

有人按开了头顶的小型军.用探照灯。

灯光一打开,黑暗的环境稍微亮起来,光被调弱了,在摇晃间照亮了海滩上这小小的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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