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陆遐侧脸染红,傅致扬才肯放过他。
房间一片昏暗,急促的呼吸声格外清晰。良久后陆遐眼睫动了动,声音干涩低哑:“……傅致扬。”
傅致扬直起身子,视线仍落在他身上,轻轻“嗯”了一声。
陆遐没再吭声,好像刚才只是为了确认他在不在。
酒店房间的隔音并不好,有人低声谈笑着从门口经过,细微的声音若隐若现,转瞬归于平静。卧室的门没有关,客厅的灯光将地板分割成明暗两块。
不知过了多久,平缓绵长的呼吸声响起,陆遐侧脸埋进被子,闭眼睡了过去。
傅致扬安静地看了他许久,最终低下头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无声说了一句:“晚安。”
这晚的月色格外美,清冷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下一道光柱。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无意识钻进一处温暖,接着被轻轻揽住,露在被子外的脚也被勾了进去。
梦里是错综杂乱的光景,那些他想忘却没能忘的记忆依旧鲜活。恍惚中陆遐好像回到了过去。
他蹭了蹭傅致扬的颈窝,眉眼悄悄舒展。
既然是梦,那就放肆一点吧。
-
次日阳光格外耀眼,窗帘映出朦胧的光。
陆遐缓缓睁开眼,一脸麻木地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
昨晚的画面呼啸着涌入脑海,陆遐闭了闭眼,在某一瞬间很想从窗台上跳下去。
卧室的门开了道缝,外面传来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傅致扬应该是在跟助理说话,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陆遐还是听见了。
“致扬哥你为什么要两双筷子啊?”这是助理的声音。
傅致扬笑着解释道:“待会叫陆导过来一起吃。”
“哦。”助理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重回安静。
接着傅致扬的脚步声逐渐清晰,陆遐在他进来的一瞬间闭上眼,果断装睡。
傅致扬在床边停住,好像是在看他。
陆遐不敢动弹,呼吸都放缓了很多。
怎么还不走?陆遐迟迟没听到脚步声响起,眉心飞快蹙了一下。
刚才在走神的傅致扬恰好垂下视线,眉梢一挑,嘴角浮现笑意。他缓缓低下头,脸跟陆遐贴得很近,呼吸轻扫过他的耳垂。
陆遐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一滚。
傅致扬接着低头,嘴唇即将碰上的那一刻,陆遐猛地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
傅致扬笑了下,没有意外的神色:“醒了?”
“……”陆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偏过头去,不太想搭理他。
傅致扬保持姿势没动,声音贴着他的耳根响起:“昨晚还嚷嚷着让我别走,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陆遐没好气:“少污蔑我。”
“没骗你。”傅致扬悠悠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毕竟大半夜被人压在床上亲这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陆遐:“……”
这事他只在梦里干过。
难道两人昨晚睡的是一张床?
傅致扬迎着他的眼神,笑道:“想起来了?”
“……”
陆遐眼一闭缩进被窝,抓起枕头朝他砸过去。
两人僵持半天,最终是陆遐饿得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黑着脸吃饭。
傅致扬倒了杯热水放在他手边,说:“慢点吃,不够再给你要份。”
陆遐闷头吃饭,没搭理他。
他现在脑中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切。
装是装不下去了,他心里还有傅致扬,这点两人心知肚明。
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承认,毕竟两人之间横隔着那四年。
陆遐吃完饭就往外走,一开门正巧撞上路过的邹越。
邹越一脸懵逼:“这不是致扬的房间吗?”
陆遐只是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回自己房间了。
邹越懵在原地好一会儿,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问傅致扬:“你俩这是怎么回事?”
傅致扬仍旧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心情不错:“跟陆导一起吃了顿饭。”
桌子上确实有两个饭盒,邹越打消疑惑,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哦对,你看热搜了吗?”
“没。”
邹越挠挠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秦咏林的电影也快杀青了,你跟宋舒锐不都是一番嘛,网上有人拿你们做对比,你别往心里去,他的演技我知道,比不过你。”
热搜现在被秦咏林新戏《破影》的剧透刷了屏。
他这次拍戏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拍摄期间剧透一张没泄露出去,甚至连主角是谁都无从知晓。现在突然爆出,唯一的解释就是电影快杀青了,需要热度。
主演是宋舒锐无疑是最大的噱头。
作为目前最受期待的两部电影,无论是传言不和的秦咏林跟陆遐,还是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的宋舒锐跟傅致扬,两部电影从上到下,无一不充满竞争。
——“打起来打起来!”
——“我赌这把陆遐赢,别的不说,姓陆的拍电影确实是个人才。”
——“抱走宋舒锐,欢迎期待帅哥新戏《破影》”
——“傅致扬独美勿cue,有时间可以多关注一下《同居》”
——“秦咏林跟陆遐关系不好是实锤吧,这次这么搞明显是想压陆遐一头。”
……
过去陆遐和秦咏林拍过的电影也被翻出来做对比,从票房和质量来说,陆遐确实比秦咏林更让人期待。这几年影坛的口碑之作一共就三部,其中两部都是陆遐贡献的。
而秦咏林一直在走下坡路,早起影片尚能入眼,现在已经沦为狗血之流,除了矫情看不出半点内涵。
网友都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好戏,话题热度一路高涨,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一天。
而在万众期待下,《同居》的拍摄有条不紊,尽管陆遐再三挑剔,进度还是不紧不慢地拉到了最后。
杀青在即,一向阳光明媚的天却忽然变了。
乌云仿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从陆遐到演员再到工组人员,无一不是一身低气压。
☆、第 55 章
电影的结局是个悲剧。
傅致扬饰演的楚衍到最后也没回来,他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一样,连音讯都不曾传来。
江屿一个人在那个出租屋等了很多年,后来筒子楼被拆,他终于走出那片昏暗不见天日的地方,踏上了去往另一个陌生城市的路。
筒子楼很快变得面目全非,当初住在那里的人被迫出走,过去的记忆也很快被时间模糊。
江屿一直没能等来命运的转机,他穷困潦倒又阴郁颓唐,楚衍走后更是迷上了酗酒抽烟,不过才三十来岁,头发却已经白了一片。
他全部家当就是那些破破烂烂的被褥跟锅碗瓢盆,装进一个大麻袋,在拥挤的火车里被踢来踢去。江屿连坐票都买不起,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发呆。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想起小时候终日吵架最终老死不相往来的父母,想起他没有任何色彩和欢乐的童年,想起那些嘲讽他唾弃他羞辱他的人,想起那个笑起来会露出小虎牙的少年。
他前半生活得就像个笑话,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留不住。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在这人世间继续漂泊。
火车在绵延无尽的轨道上飞速驶过,天空黯淡低垂,弥散的雾遮住了远去的火车,直至消失不见。
傅致扬的戏份在前一天杀青,今天只拍赵柯。
邹越翻着剧本不住地叹气,看向赵柯的眼里都带着悲戚:“先调整一下状态,今天不急着拍,什么时候情绪上来了什么时候开始。”
赵柯穿了一身洗到发白的牛仔夹克,鬓角的头发微白,脸上胡子拉碴,看上去就是芸芸众生中最低微的那粒尘埃。
他扯了扯嘴唇,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下去。
陆遐坐在一旁,从剧本里抬起头来,抿唇道:“就是这样,准备好了吗?”
赵柯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
由于陆遐的强制要求,整个剧组包括所有工作人员都读过剧本,所有人都对结局一阵叹惋。所以用不着刻意营造气氛,陆遐一说“开始”,低沉和静谧便笼罩了整个片场。
赵柯扛起大麻袋,嘴里叼着烟,脚步蹒跚地向火车站走去。
站台上站满了人,两两三三地聚在一起道别,他一个人垂头站在那里,盯着虚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