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分钟，一艘小型轮渡靠岸，等上面的人下来之后，他们跟着人群队伍上了船。
离开酒店房间之前，霍清珏坚持让她多带一件风衣。
从餐厅出来之后，她的风衣就一直在他手里。
等他们在栏杆边上的位置上落座，霍清珏拿起手里的风衣朝她示意，“冷不冷？”
宋蜜摇头，“不冷。”
然后便扭头去看河对面的景色。
楼宇林立，霓虹辉映。
其实每个城市的夜景都大同小异，高的低的建筑，红的绿的黄的明暗交织的灯光，遍布的交通枢纽，纵横蜿蜒的地标，车河映照着灯海。
浮世万千，繁华红尘。
这种时候，人最容易联想到的一个词大概就是归属感。
只不过这么久以来，宋蜜一直都是没有归属感的。
想到归属感就会想到家，而这两样东西对她来说，很早以前就已经幻灭了。
温宴礼第一次向她求婚的时候，她没有想过。
他们交换戒指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想过。
家对她来说，太陌生。
但是她深知，家不是一栋房子，不是一个住所，家是要有人一直住在里面的。
而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是，她，能不能给他一个家。
她，能不能一直住在他们的家里面，在他需要她的，任何一个时候。
宋蜜不愿意想这件事。
但是她想他。
想他这个人。
今晚这餐饭，他必定是食不知味的。
不过，为了能有机会进一步转圜封爵和乔豫东之间的梁子，他应该不会直接拂了乔父乔母的面子。
乔豫东签过字的和解书他是拿到了，但是他也不算遵守约定。
换而言之，乔豫东随时可以翻脸不认。
如果由乔父乔母出面，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想到这里，她便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温云澜对她的警告。
温云澜既然选择了从她身上下手，就表示他现阶段是不打算让温宴礼知道这些事情的。
宋蜜猜想，他最大的顾忌，是害怕温宴礼知道了实情之后，仍然执迷不悟地选择跟她共同面对！
温云澜说的那些话，她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两天，再对照沈老爷子生前透露给她的那些信息，其实她已经推断出了一个更完整更合理的前因后果。
沈老爷子告诉她的是，三年后，四海集团会因为他曾经做错的一件事，一个决定，遭遇灭顶之灾。
宋蜜一早就深知，对方必定是一名权贵要员。
再结合温云澜那天所说的——“沈老先生是在为他十年前临阵反水，当墙头草的事，未雨绸缪。”
当然，她还去找了十年前的相关资料。
结果自然是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种机密级别的秘辛，真真假假，明明暗暗，绝不可能轻易被普通人查到。
但是，她倾向于相信温云澜所说的话。
换句话说，沈老爷子当年必定是得罪了手眼通天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三年后，四海集团将要承受的灾难会比她想象的更加猛烈，更加不可扭转！
倘若如此，她哪里还有半分机会扭转自己的宿命？
除非，她选择违背跟沈老爷子之间的约定。
但是很显然，对于她，沈老爷子是留足了后手的。
事到如今，恐怕不是她想退就能退得了的。
不，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正想着，她脑子里又闪过了一张苍白脸孔。
一晃而过。
送走那个人，那件事，她自认为万无一失，不会被发现！
可，世界上真的有万无一失的事吗？
“蜜儿，”霍清珏叫了她一声，“你在想什么？”
第131章 明天早上，你就会知道我敢不敢！
早在霍清珏开口之前，宋蜜已经收住了脑子里的思绪。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好像也问过这么一句。
很直白地问她在想什么。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敷衍他，“在想一个曾经帮助过我的人。”
霍清珏微微一怔，接着问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蜜拧着眉想了片刻，回答：“一个非常古怪的人！”
当初她从研究室逃出来之后，从黑夜到天明，死撑着在水里游了一整夜，手脚都快抽筋了，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片海域里的时候，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游艇。
是华向笙救起了她。
华向笙当时应该四十岁左右，独居，性别男，性向男。
但是宋蜜觉得他的古怪还在于个性。
从海里捡了她回去之后，什么也没问过她，却免费给她提供吃住，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在她脸上尝试各种妆容。
她后来查过，华向笙曾经是里昂时尚圈里特别有名的一位华裔设计师。
不过他的职业生涯很短暂。
他不止会设计服装，珠宝，巅峰时期，曾同时担任过几个国际大牌的创意执行总监。
他还会化妆。
甚至，调配香水。
华向笙的作息是毫无规律的，日夜颠倒，随心所欲，他抽烟，酗酒，听劲爆的派对音乐。
他常常几天都不离开自己的房间一步。
也常常一出门就是好几天。
宋蜜前后在他的别墅借住了半年。
因为她无处可去，更怕被权晸和研究室的人抓回去。
在她看来，华向笙虽然性情古怪，却活得自由自在，而且他也不缺钱，他的别墅很大，他会定期开车出去采购各种日常生活必需品。
养她就像养一只猫。
最重要的是，他什么都不问。
对于为什么收留她，华向笙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死在这里，你至少能保证我的尸体不腐烂。”
宋蜜唯一一次在他的别墅里看见其他人，就为了救他，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
当时，那个年轻男人想侵犯他。
结果反被华向笙送去了当地的jing·察局，她因此被关了半个月。
最后也是华向笙出钱把她保释出来的。
总之，在宋蜜看来，华向笙是一个个性极其古怪的人。
对于把她送交法办这件事，华向笙事后也只说了一句，“你有必要知道暴力伤人是不对的！”
宋蜜当时：“……”
不过也是那天，她才知道华向笙在一个月之前就给她办了新的居留证，所以她还有一个曾用名，华向菀。
名义上，是华向笙的妹妹。
当然，这些事她并没有说给霍清珏听。
因为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轮渡就靠岸了。
上岸之后没走多远就是一个露天的花市，虽然正值春节假期，坚持营业的摊位却不在少数。
霍清珏问：“进去逛逛？”
宋蜜点头。
快走到头的时候，霍清珏突然问她喜欢什么花。
宋蜜实话说了。
然后他就买了一大束送给她。
这个时候，正是天堂鸟的花期。
刚刚一走进来她就发现了，好几个摊位上都摆着天堂鸟。
有折了枝插在花桶里的，也有长在盆栽里的。
道过谢接了花之后，宋蜜说了句，“回吧！”
霍清珏上前将一直挎在自己臂弯里的风衣披到她身上，应了声，“好。”
回去的时候也是坐轮渡。
二十分钟就到了对岸。
下船之前霍清珏问她，是继续步行回酒店，还是让酒店派车过来接。
是她自己决定步行。
却没想到，会在这段路上出事！
——一辆黑色商务车突然停在了他们身边，宋蜜刚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车上冲下来的几个人合围上来拿手帕捂住了口鼻。
随即她就被架上了车。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
霍清珏在她左手边，车子几乎就停在了他身边，他也一样措手不及，毫无招架的时间和余地。
车子即停即走，大概都没有惊动路上任何其他人。
宋蜜应该是因为从前在得州那间研究室被注视过各种试剂，身体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抗药性，所以这种迷/药并没有让她瞬间昏死过去。
或者说，肢体是失去知觉，任人摆布了，意识却没有彻底丧失。
她好像还有晃动感。
压迫感。
很不真实，快没有了。
她想要用意志力抵抗，可是做不到。
她依稀听到有人在说：“……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