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他第一次从她身上体会到这种契合和熨帖。
只是每一次,他都会比上一次,甚至是上一刻,更庆幸他遇见了她,爱上了她。
并且,被她爱着。
又过了一会儿,他敛去了所有思绪,垂眸看着脚下的一地烟头,忍不住蹙眉,“我没事。”
听着男人恢复到了往常一般清冷沉磁的声音,如最顶级的低音炮一般,迷人又动听,充满了质感,宋蜜心头的一片乌云顷刻间便散了去。
很快的,她语气轻快又笃定道“我知道。”
却没想到下一句,男人竟然会说“蜜儿,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许你离开我。”
宋蜜的第一反应是拧眉,却没有将悬在心头最直接的疑问问出口。
她没作声。
接着便听得男人又说了一句,“这是我的承诺,你记住,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这个时候,她是绝不希望他再为了自己烦心的,尽管脑子里早就想远了,嘴上却十分从善如流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得了这句话,温宴礼便准备挂电话了,“准时吃晚饭,对着电脑处理工作最多两小时,起身活动一下,眼睛不舒服的话,记得滴眼药水。”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晚上我回你那边。”
宋蜜应了声,“好。”
跟着他便说了句“那我先挂了。”
“哥哥再见。”
然后两个人便同时挂断了电话。
很快的,手机归于了沉寂。
房间里也重归了安静。
可宋蜜心里头的疑惑却没有了断。
难道刚才他情绪低落,不是因为家里的事,而是因为她?
可是最近她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除了忙公事,就是想方设法地找路子捞封爵,剩下的,就是尽可能地抽时间陪他了。
他怎么会突然因为她而产生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
——“宋蜜,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老爷子真当他能瞒得滴水不漏?”
——“有些东西究竟是香饽饽,还是烫手山芋,我沈三未必真的就是两眼一抹黑。”
这个时候,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沈延业的这两句话!
她知道过去两个月,沈延业拿着那张所谓的“欠条”找他麻烦的次数不少,虽然始终没有占到什么实际的便宜,但是既然两个人不断有接触,沈延业有没有可能跟他提起过这些事?
尽管她始终不认为沈延业确切知道什么,但,所谓的关心则乱,也不排除他会被沈延业这些卖关子的话所影响。
——除了沈延业,或许还有她自己!
傅偲偲组闺蜜团灌她酒的那天晚上,她从乔豫东车里离开之后,一路暴走,后面不知道怎么就遇见了他,最后也是他把她送回酒店的。
在她醉得厉害却又没有直接醉倒,而他又在她身边的那一段时间里,她跟他说过不少的话。
第二天醒来之后她是记起来了一些的。
但是一直没有跟他确认过。
会不会是那个时候,她自己吐露过什么?
不过直觉上,她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她的忍耐力和意志力都是专门训练过的。
可哪怕是一个再强悍的专业人士,在喝醉酒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保证自己不出现思想和行为举止上的偏差。
所以这一时之间,她还真是有些……难以判断。
——又或者,还是因为封爵的事?
他是怕她会答应乔豫东的要求,给乔豫东半年的时间追求她,以换取封爵免于牢狱之灾?
就因为男人突如其来的一句承诺,宋蜜将这三种可能性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其实也不必思来想去,总归,他们之间的问题始终就只有那一个。
——三年之后。
仔细算一算,已经没有整整三年了。
她如今的日子,是过去一天少一天,过去一个月就少一个月的。
也是这个时候,宋蜜第一次慎重地开始思考一件事——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给自己谋一条出路,给他们之间谋得一个未来吗?
这么想着,她整个人便彷如陷入了一种看不见的桎梏之中。
枯坐。
全然忘却了时间。
窗外天色渐暗,夜幕降临了。
最后还是霍清珏的电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
走进温言颜住的那间病房之前,宋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十五分。
等霍清珏和佣人先后离开之后,温言颜朝她伸手示意,“宋小姐,请坐。”
椅子是佣人出去之前特意搬到了病床边上的。
宋蜜走过去坐下,“温小姐,节哀顺变。”
既然温言颜认定了她和霍清珏关系匪浅,还让霍清珏送她过来,那么这一路上,霍清珏把温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诉她,才是人之常情。
所以她也不必刻意避着了,这个时候,道上一声节哀,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
谁知温言颜瞬间便落了泪,接连不断。
宋蜜一时有些无措。
她一贯是不太会安慰人的。
何况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也根本无法安慰。
于是她便静坐着,垂眸而视,等着对方收住情绪。
不过这个等候的时间也不长,等温言颜按捺着吸了吸鼻子,转身大概是想从床头柜上拿纸巾,宋蜜快一步起了身,“我帮你拿。”
她抽了几张纸巾上前递给温言颜,“抱歉,我不太会安慰人!”
“谢谢。”温言颜伸手接过了纸巾,并未看她。
宋蜜倒也不至于不自在,姿态从容地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她一向是个冷性子,更不会随便代入和共情,换句话说,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会下意识地保持距离,避免产生过多的情绪。
久而久之,这种状态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不过对温言颜,宋蜜心里大概还是有些不同的。
因为她跟温律师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是血亲。
又坐了不多一会儿,收拾好了之后的温言颜一开口便直接进入了主题,“早上爽约,现在又麻烦宋小姐多跑一趟,我就不多说废话了。”
“我可以帮你们到乔傅两家去说情。”温言颜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就算这条路走不通,我也还有办法。”
“我认识一位伯父,之前正好是那个片区的专管领导,”温言颜接着说“虽然去年刚刚退休了,但是在后辈们面前说话还是管用的。”
“我昨天去拜访过他,专门为这件事咨询过他的意见。”
温言颜的意思是,可以想办法让封爵转监外执行。
只要封爵“生病”,严重到必须立即送医的标准。
其实这个办法之前温律师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不过,需要里应外合。
首先这个“里”就比较麻烦。
因为封爵的身体十分健康。
温律师甚至翻查过封爵近几年的体检报告,至少在明面上,是没有文章可以做的。
收住思绪,宋蜜试探道“有没有可能,让你那位伯父想想办法,尽快安排见封爵一面。”
她没有说谁见。
但这是可想而知的,她只是没有提男人的名字而已。
因为她到现在还不清楚,温言颜对温律师是什么态度。
对视之间,温言颜眼神里分明多了几分不同的内容,“凡事无绝对!”
“年关当前,有些事是不好办,但是有些人情,却多了不少开口和联络的机会。”
“就看宋总舍不舍花代价了!”
言外之意,要钱。
“没问题。”宋蜜一口应下,话说得干脆之极,一张清艳逼人的雪白面孔上却丝毫不见波动。
一眼既知她喜怒不形于色,荣宠不惊的脾性。
亲眼目睹,近距离的接触之下,温言颜便愈发明白了,为什么她那个便宜弟弟,和她小叔子,还有乔豫东,三个男人同时前赴后继地都对眼前这个女人上了心。
一个女人,倘若拥有了跟宋蜜一样的脸蛋,身材,气质,身家财产,以及个性,就算引得再多的男人趋之若鹜都不稀奇。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她那个便宜弟弟技高一筹,赢得到了美人心。否则,宋蜜又怎么肯在封爵的事情上如此出钱出力,不计代价呢!
当然,她并不关心这些。
原本,她只是想告诉宋蜜,温云澜正在物色儿媳妇人选,一旦温宴礼认祖归宗回到温家,温家就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