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南即将飞往南京参赛的前几天,毕梓云总会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听人谈论起他。
有人说,方南是名副其实的小天才,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无情地碾压其他人。
有人说,方南一定上辈子拯救了地球,所以不仅有别人没有的高智商,还长了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
也有的人话语间全是嫉妒,说方南只是运气好而已,才能一路无惊无险走到现在。
荣誉感有时候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分不清和虚荣心的区别。
每次听到有人提起方南,毕梓云走在路上的脚步都是飘起来的。
方南是谁?是他毕梓云陪着一路走过来的人,他亲眼看着他遭遇低谷踩过刀尖,又见证着他捧起奖杯,登上高高的领奖台。
心里这样想着,毕梓云却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好像那人真的独属于他,只要每有人夸方南一次,心底就会覆上一层薄薄的蜜糖,甜到了他的心坎上。
在他心里,方南就是最好的,方南永远都是第一名。
12月18日,沽南恰好举行高三年级的第一次省统考,连续几天复习得焦头烂额,他还没来得及和方南好好说一声加油,方南就已经离开学校,搭上了前往南京的航班。
省一模对毕梓云来说很重要,冬令营对方南来说也很重要。两人很有默契的,都选择了不去打扰对方。
他们都想等熬过三天考试,走出考场的第一时间,和彼此分享自己的好消息。
中学生数学冬令营是全国范围内知名的奥林匹克盛事,今年由一所南京的重点中学承办。12月19日,各省代表队纷纷在宾馆报到入住。接下来的三天安排的非常紧凑,分别是开幕式,第一试和第二试。一试结束后会有各大高校和营员的见面会,营员可以去和自己想要报考的学校沟通,提前了解相关的降分和保送政策。
20日上午,CMO竞赛第一试如期举行,这次的比赛试题难度中等,除了几道涉及数论函数的试题稍微有点复杂,其他题目都在方南的备考范围内,应对起来并不算吃力。
考完一试,主办方组织营员们一起吃了午饭,中午稍作休息,就到了下午的著名高校见面会。
P大和Q大这两所兄弟院校仍然被安排在了一起,两所学校的招生办老师目光如炬地盯着这些参加冬令营的优秀学生,就怕被对方院校先抢了人。
来参加CMO的选手大多也是奔着这两所院校来的,但由于Q大是传统理工科研强校,所以在门口排队咨询的人数比P大稍微多一些。
在P大的见面厅外等了十多分钟,方南终于被叫了进去。
P大老师拿过方南的资料,认真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笑容:“原来是文科生啊,文科生参加竞赛确实少见,也难怪你会对我们学校比较感兴趣。”
“我看了你前几次的竞赛名次,如果这次比赛发挥稳定的话,拿到我们学校的保送名额应该没多大问题。”招生办老师说,“就算再不济,也能被降个几十分录取。不过看你平时的课业成绩,应该也不需要什么降分政策,统招入学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方同学,你还有什么其他想问的吗?”
“嗯。”方南开口,“还想问下老师,明年P大艺术类自主招生的分数线,还会和今年差不多吗?”
“艺术类自主招生?”招生办老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高个男生,“你都已经入选冬令营了,应该不需要再考虑走自招了啊?”
方南顿了顿:“我……替朋友问的。”
“这样啊——”招生办老师稍加思索,对方南说,“这几年政策收紧了些,如果今年入读,还能拿到降六十分录取的指标,明年估计最多只能降三十了,还要是特别优秀的申请者才可以。”
三十分……方南忍不住皱了皱眉。
按毕梓云现在的考试成绩来算,虽然已经超出了重本线,但依然只能摸到普通211院校的边,连985估计都有点困难。如果P大最多只能降三十分,那对毕梓云的确是个不小的挑战。
“我没其他问题了,谢谢老师。”
从见面厅走出来,方南拿出手机,点开了QQ。他本来想问毕梓云统考这两天考的怎么样,考虑了一会,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算了,等全部结束后再说吧。
二试就安排在一试的次日,试题的难度比前一天高出了不少。方南做到第七题,就隐隐感觉有些卡壳了。这应该是一道特意安排的国际奥林匹克竞赛题,恐怕是专门为选拔国家集训队的人才做准备的。
他突然觉得脑子里有点乱,于是将试卷翻到了最后几页,想把步骤比较繁杂的大题先做了。
在草稿纸上列了一堆公式,终于解出了手上这道偶图题。方南深吸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想抬起头舒缓一下僵硬的脊椎,再继续接着做下面的题目。
二试在一间巨大的阶梯教室里举行,大厅四周都开着大灯,将整个考场照得亮亮堂堂。
就在这时,他发现头顶上的吊灯周围,出现了一道彩虹色的光晕。
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又使劲揉了揉双眼,方南发现眼前的那道光晕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明显了。
太阳穴上的青筋倏地一跳,他突然觉得头有些痛。
可能因为这两天抓紧时间准备竞赛试题,神经太过紧绷,没怎么睡好……
这样想着,方南放下手中的笔,准备扭开矿泉水喝两口,缓解一下胸中的不适感。
他刚弯腰拿起脚边的水瓶,便顿时感觉一阵恶心想吐。马上用一只手捂住了口鼻,另一只手撑着桌角,忍住不发出干呕的声音。
考场里的几名工作人员发现这边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连忙朝方南走了过来。
几位老师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搀扶起方南,见这名选手的脸色有些发青,马上报备给了考场外的监考负责人。几分钟后,两名工作人员扶着方南走出了考场,直接带他上了在考场外待命的后勤救护车。
方南只觉得胸口阵阵发胀,想吐又吐不出东西来。他躺在救护车的急救床上,拼命睁大眼睛想看清周围,却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围在自己身边。
“同学,同学……你还能说话吗?”急救人员说,“你能和我们说一下你的具体症状吗?”
“能……”方南吃力地开口,“痛……眼睛痛。”
浑身上下不断在冒着冷汗,他一边嚷着痛,一边用双手捂住头,在救护床上蜷缩了一团。
“眼睛发红,头痛,犯恶心,就是这些吗?”
方南咬着牙点了下头,他只觉得脑袋里被人插进了一把钝刀,在不停地刮过他的头骨。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耳畔响起,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喉咙里只能发出低低的气音。
“告诉科室,准备好病床——”
他隐约听到一名救护人员说:“患者不是偏头痛,是急性青光眼发作了!”
考完一模的最后一科,毕梓云拎着笔袋,从考场里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
他想在楼下等着怀叔鸣鸣他们几人,接下来一起去校外好好搓一顿。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再过半小时,方南那边的竞赛考试应该也就结束了。虽然不能马上知道比赛结果,但方南每次给自己估的分都八九不离十。要是他说自己能得奖,那就肯定能得奖。
宋怀舒和林鸣鸣陆续从考场里出来了,直奔楼下和毕梓云汇合。今天是男人们专属的考后兄弟局,所以并没有喊上兔子她们,几个女生听到这个消息,还在群里嚷嚷抱怨了半天。
“赶着来考试没吃早饭,我都快饿死了——”
怀叔拍了拍自己空瘪的肚子:“说吧,咱们去哪里吃好的?”
“百度烤肉。”毕梓云说,“为了庆祝一模结束,这顿我请了。”
“我看你不是庆祝一模结束,是想提前给南哥庆功吧?”
怀叔满脸别再说了我什么都明白的深邃表情。
林鸣鸣并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机锋,在旁边站着直乐呵。
“先请198元的学生套餐,”毕梓云从口袋里掏出了烤肉店的优惠券,“要是他真考过了,升级成399元的烤肉全家福。”
“耶,云哥你人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