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叔(3)

作者:山间人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当初她父亲被定的罪分明是谋害天子未遂,搜出的毒也是最寻常的鸩毒。

而这一回,她身为太子妃,恰恰知道,皇帝的病与太子脱不开干系。

早在三年前,萧濂宠爱薛贵妃与吴王焕,动了想易储的念头时,这对父子的关系便已再难修复。

这一次,楚宁亲眼看着萧煜借着侍疾的机会,在皇帝的汤药中下毒。

为了尽早夺得皇位,他显然并不在乎他父亲的性命。

一阵秋夜凉风将未关严实的窗吹开,吹得案上薄薄的信纸轻轻拂动。

楚宁双肩微颤,指尖抚过信纸上的褶皱,脑中慢慢恢复清明。

太子萧煜是个为达目的,能不择手段的人。

当初愿意娶她,固然是因为他心里的确对她有几分不同,然更多的,还是为了利益。

那时他在朝政上刚刚展露野心,正需要争取更多大臣的支持,娶她这个罪臣之女,既不会遭到齐太后的反对,又能表现他身为太子仁义的一面,以获得更多人的信服。

当初与她父亲交好的同僚、后辈,后来果然有不少因为她这个孤女成了太子妃而慢慢改变中立的立场,悄悄倒向太子一边。

我不欠你的。

她在心里默念,眼神慢慢变得冰凉。

萧煜对她的恩情,她已在这两年里用自己的真心对待还完了。她给他带来的价值,也早已超过了他娶她付出的代价。

接下来,她该抛开他带来的枷锁,将他欠她父亲的一切慢慢索回。

……

光天殿里,萧煜靠坐在壸门榻上,闭眼听着几个近臣的议论。

“殿下为储君多年,地位稳固,无需任何遗诏,就该承继大统,而那秦王,不过是个宫婢之子,高宗皇帝在世时,便已将他遣去甘州那样偏远的地方,十几年无人问津,如今能忽然入京,不过是凭着太后的支持罢了!”

东宫侍读徐融说得一脸激愤,大有立马闯进太极宫,将齐太后和秦王两个拉下权位的架势。

他从萧煜十岁时便跟随左右,至今十余年,忠心耿耿,颇得萧煜信任,在东宫属臣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另外两个属臣也跟着附和:“是啊,归根究底,是齐太后走投无路,才将秦王召来!殿下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如何能让位于秦王?”

“消息传出,朝野上下定已看清这二人的面目!殿下,循例,新帝的登极大典当在发丧后数日举行,咱们何不趁这几日的时间联络朝臣,阻拦新帝登基?”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着,唯有一旁的东宫詹事司直赵彦周始终面无表情地低垂眉眼,一言不发。

徐融的余光注视着他的反应,见状不由微微眯眼,问:“不知赵司直有何见地?”

其他人闻言,皆将目光转向他,就连萧煜也睁开了眼。

赵彦周撩起眼皮,迅速观一眼众人,随即又恢复垂眸的冷然样,道:“依臣之见,秦王既请殿下入太极宫料理丧事并预备登极大典,便表明暂不会动手,殿下不必急于求成,可先观其情况,再徐徐图谋。”

徐融听罢,当即冷哼一声:“离登极大典只剩几日,若再徐徐图谋,岂非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司直到底来东宫时日不久,处事难免保守。”

赵彦周听出他话语里的讥讽,早习以为常,并未有任何反应,只垂首立在原地,等着萧煜决断。

萧煜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沉吟片刻,道:“明日若能出东宫,便先请徐侍读联络几位朝臣吧。”

他这话听来是采纳了徐融的意思,实则另有打算。

赵彦周说得不错,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时候,的确不该轻举妄动。然而眼下的形势,容不得他退缩。既然如此,不妨抓住时机,在登极大典前先试探对方的底细。

听了这话,徐融紧绷的面色缓和下来,赵彦周则仍是毫无波澜。几人又商定出朝臣们的名单,这才依次退下。

临去前,徐融特意落在最后,趁着屋里再没旁人时,走到萧煜身边,俯身低语:“臣先前得到消息,太子妃从黔州寻回了从前楚家的一个家仆,目下由赵司直安置在永昌坊中。”

萧煜疲惫的面色一滞,随即凝眉:“什么家仆?之前没被咱们的人寻到?”

“是楚家的老管事,当初才被押到黔州时,他便先逃了,这两年都没见踪影,不知怎的竟被赵司直先寻到了。”徐融提起此事,脸色也不大好,若是个无关紧要的普通家奴,自不必他费心,可这老管事似乎是楚虔榆从前的心腹,“殿下,是否照老规矩,将人处理干净?”

萧煜正要点头,却忽然闪过一丝犹豫,沉默片刻后,摇头道:“不必,先留着吧。”

“殿下——”徐融心知他是因为太子妃的缘故才心软,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一丝意外,正蹙眉要劝,被他挥手止住。

“好了,我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他靠在榻上,闭目假寐,再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意思。

徐融无法,只得不甘地退出光天殿。

第3章 秦王 一头早已虎视眈眈的饿狼。

楚宁睡得浅,第二日天还未亮,便被远处的鸡鸣声唤醒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突突跳动的额角,将守夜的侍女叫进来后,便开始更衣梳洗。

皇帝驾崩,身后丧葬事宜流程繁杂,规矩颇多,对皇亲贵戚、朝中大臣们的衣饰、装束也有细致的要求。身为太子妃,楚宁这一身装扮沉重而压抑。

可饶是如此,镜中的她仍旧纤柔貌美,宛如枝头娇花,待人采撷。

这一身姣美的皮相,从来都惹人注目。

身后替她梳发的侍女看着镜中的人影,先是一阵惊艳,随后就悲从中来。

这样的美人儿,身在岌岌可危的东宫,只怕时日不多了。那她们这些普通的侍女呢?连贵人们尚且难以自保,她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只有更凄惨的下场。

这般想着,她的眼眶倏尔通红,拿着玉簪的手也颤抖起来。

“嗒”的一声,玉簪不小心落在妆台上,她吓了一跳,忙低头认错,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哭音:“奴一时不察,求殿下恕罪。”

楚宁看着她的可怜样,哪里还不知她方才在想什么?不只是她,东宫里里外外所有人,哪一个不惊慌害怕?就连朝中,恐怕也有许多人彻夜难眠。

她不禁轻叹一声,拾起掉落的玉簪插入自己的发间,道:“好了,你下去歇一歇吧,不必这样惊恐。”

这话也不知是安慰那侍女,还是在安慰自己。她望着镜中自己未施粉黛的面庞,伸出食指沾了薄薄一层敷面的脂粉,涂抹在唇瓣间。

原本柔润嫣红的双唇顿时多了几分脆弱的苍白,越发令她整张脸显出楚楚的风情。

她也不知自己还有几日能活,越是如此,越该抓住最后的机会。

……

光天殿里,萧煜也已起身穿戴。

侍女才将他的外袍披上,正捧着腰带要扣。楚宁进屋见状,自然地接过侍女手里的腰带,走带萧煜面前,伸手环着他的腰替他系玉带钩。

“阿宁。”萧煜见到她,始终阴沉的脸色终于有片刻缓和。他张开双臂想像平日一样将她拥在怀里,她却已自然地转身离开,行到桌案边,亲手捧着温茶和药丸,道:“殿下,别忘了服药。”

太子自幼体弱,时常服药,原是十分寻常的事。可别人不知,楚宁却十分清楚,她手里的药并非他平日所服,而是解毒丸。

在太极宫侍疾期间,萧煜为了不引人怀疑,不惜亲自试药,每日将掺了毒的汤药送入父亲口中前,必得先自己饮下。

他本就体弱,哪怕服下的剂量并不致命,也足以令他痛苦。对那时的他来说,为了早一日登上皇位,这一点牺牲不算什么,如今想来,却讽刺得很。

萧煜接过药丸和水服下后,便将药瓶仔细收进怀里,却没放她离开,而是伸手捏住她的下颚,目光上下逡巡,最后落在她苍白的唇瓣上:“这几日吓着你了?”

楚宁没再闪躲,迎着他的注视抬眼,轻声道:“殿下,我有些害怕。”

萧煜在她唇边落下一吻,宽慰道:“阿宁,你放心,现在局势不稳,他们还不会拿我如何。”

新帝没登基,太子未被废,这时候一切还未名正言顺,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即便要处置东宫,也会等到新帝即位,朝政稍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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