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番外(82)

“您总说九州各地大不同,四时景常新,女儿深知江东杨柳依依绿水流,又见过北疆枯草乍青春意生,只恨不得尽见四方色,阿爹又缘何觉着女儿就该甘心守着这高高院墙之内,平生只得摆弄些盆景娇花?”

林斓抿抿唇,勉强压下了些许面上狡黠的笑意,一双眼睛却依旧闪闪发亮,只是碍于母亲罗夫人的沉默不好把欢喜之意表现的太过明显罢了。

饮宴交际、四时节礼,这京中高门间的一切她自总角时学到现在,早已烂熟于心,可谓事事得心应手,样样妥当服帖,无人不夸林家阿斓是掌家理事的好手。

可也仅止于此,再办一百次宴,林斓也觉不出多少趣味,到时候嫁为皇家妇,也不过就是规矩更大,用度更讲究,相处起来也更耗神。

比起母亲安守丈夫子女的安稳,她更爱车马辚辚中窥见的一方天色,泛舟湖上甚至攀至古树枝杈间时拂面的泠泠气息,即使旅途劳顿、身上疲乏,吃穿住用皆不合心意,心中却仿佛依旧有一团火苗簇簇不灭。

林斓也知平淡持家方是本份,可能遇着时机到外埠瞧上一瞧,她自然也觉开怀,唯有家中父母令人挂念,难以割舍。

思及自己怕是又要令父母挂心,林斓不由生出几分愧疚,对着母亲露出了个颇为讨好的笑意,反气得罗夫人别过脸去不肯看她。

见母亲这次确是恼了,林斓忙又扭头去同父亲使眼色,才发觉林相眼中俱是笑意,还促狭地对她挑了挑眉。

知女莫若父。幼女的心有多大,林相教导了她那么多年功课,瞧了那么多年她的文章诗赋又岂会不知。皇子出京办差的事情一定下来,林相就知道不论别家闺秀如何想,他家中这一个定是欢喜的。

可女儿欢喜,妻子那一关却不好过。林相何等机智之人,又岂会自己去触这个霉头。果然他略提了个头,傻丫头便自己把事儿担了过去。

父母爱子,便拗不过儿女自己的心意。上意已定,女儿自己又愿意,林相心里已是抚掌大笑,只面上还是个慈父模样。

他倒不是不会舍不得女儿离家,可儿女大了本就难以陪伴父母一生一世,总会为了自己的爱侣儿女花费更多心血时光,他自己便是如此,倒是很快就排解开了,不至于如罗夫人那般郁郁不乐。

晓得父亲靠不住,林斓只好收了面上的笑,不顾罗夫人摆手扭脸的不乐意,硬挤到她怀里可怜兮兮撒娇弄痴。

“阿娘您瞧瞧女儿,女儿当然也舍不得您,可既然如意是必要走的,我自然也要跟去。与其愁容满面,咱们自该想些好处,欢欢喜喜的岂不好?”

林斓说话时就差起誓表明自己对家人的不舍了,却是一抬手就被罗夫人重重按了回去,还吃了一记眼刀。

罗夫人没好气地瞅一眼怀里小狗似的女儿,又怒瞪一眼在旁装相的丈夫,翻了个白眼:“少来这一套,你是欢喜着呢,天高地远又有情郎陪伴,你哪里还能记得父母家乡在哪儿?我看你就是太欢喜了些,想要个愁容还不如让家里的小戏给你画个还快些!”

林相正送了口茶到嘴边,闻言一时不慎呛了一口,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立时便把罗夫人的目光引了过去,惊得他急忙挪动身子以免跟妻子四目相对,却已是晚了。

罗夫人冷笑一声,不去理没出息的夫君,只垂眼戳了戳林斓的额头:“皇子离京不是小事,朝上且还要争执,你先安心把你两个妹妹引荐给众人,再招待你椿娘嫂嫂几回,诸事妥当了,娘再好好给你挑个黄道吉日。你在家也就这一年了,且乖乖守着娘,莫要再累我为你这个小讨债鬼悬心了。”

一句话触动两人愁肠,林斓想到来年便要离家,先前的喜悦之意便淡了,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伏在罗夫人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当天夜里,罗夫人便顺着对女儿的百般不舍留在了倚岚院,说是要同女儿一同安置,只留林相一个在瑟瑟夜风中幽怨离去,空坐许久对月长叹。

林斓虽有罗夫人陪伴安眠,夜半却梦见了儿时见到母亲的第一面,自己狐疑躲闪、藏在林嬷嬷身后不肯出声,母亲痛哭失声的模样,以致第二日清早起身时也不免抑郁不乐。

便是贺芝命人送东西过来,捎信同她说起自己想领的差事,林斓都有些提不起兴致,不过是淡淡回句知道了便罢,反是罗夫人急得将手中珠钗拍到了案上。

“如意这孩子可是跌了脑壳?”

第83章 吃风少年 望海无海

罗夫人拍得掌心都有些红, 林斓恐她叫钗子上的尖锐棱角划伤,急忙放下篦子探身去瞧,却被罗夫人攥住了手。

“我也是能弯弓驭马的人, 哪里就如此娇贵了, ”罗夫人混不在意手上那一点划痕,只蹙着眉骂贺芝:“如今头一桩要紧的,却是如意那个混账小子!真是半点心不省,只会作妖!亏我还想着过几日也让你哥哥请他过府吃酒,叫你两个见上一面。如今,且让他吃风去吧!”

“他不是年前才往北边晃了一圈?立了功,又得军中士卒喜爱, 马不平那老家伙还在你阿爹面前对他夸了又夸,他怎地不挑处地方练兵去?横竖只几百个兵丁值得什么?”

“便是不带兵,什么活儿不好, 偏偏要去管个下品县里的村落, 又是在那等西北风沙漫天, 动不动便闹蝗灾的地界, 我看他是犯了失心疯了!平日里倒是处处敬重你阿爹, 连口茶都要巴巴儿送了来,怎么这般大的事倒自作主张起来, 竟要你去受苦?”

罗夫人说到此处却突然醒过神来, 狐疑道:“难道他要留你在京中?新婚便想分隔千里之遥?他这是转了性了还是生了别的心思?”

林斓刚刚收到信, 自然也颇为震惊,不过罗夫人都生了贺芝有二意的揣测, 眼见是气得狠了,她也只能先压下心中诧异,反握住母亲的手平心静气开解道:“阿娘何必置气?您若气坏了自个儿, 那才是大事。如今咱们只听了个口信,内里如何且还要等阿爹和哥哥他们回来才知道,倒不必先恼了。”

“且衙门审案还要讲究个两相对峙,总要听听如意心里是个什么章程再拿主意。下品县虽不好,他若真有了打算,也是造福一方,算是善事。”

“若是其中真有点什么不应该的,”林斓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我三个哥哥,还锤不破他贺如意的头?”

“阿娘您且安心,贺如意脑子里许是会进些油水,却未必有那个负我的胆子,他凡对得住祖宗天地、不负我一腔心意,其他的,不都是小节吗?”

罗夫人倒是想说林斓一句,问她可知西北那黄沙地深处到底有多苦,转念一想过耳一听终究不真切,怕是也不顶用,只能窝着气恨恨在她额上戳了一指,气道:“有情饮水饱,你如今说得倒大气,将来可别泪湿了家书笺纸!”

一面说,罗夫人一面却是打定了主意,今晚便要同丈夫商议此事,若是贺芝当真要跑去西北吃沙子,她定要把女儿留在京城。不然到时千里路遥遥,中间还有尚未剿灭的匪盗,起居较北疆都差之远矣,驿路修得也慢,有点什么事来回通传一番少说半载,熬都能熬碎了她的心。

林斓晓得罗夫人是一片慈母心肠,即便心中愿意与贺芝一同奔赴西北,甚至对自幼在书中窥见过的少许大漠风烟尚有几分期待,却将诸多言语压下,只依偎在母亲怀中,撒娇哄她开怀。

罗夫人搂着女儿摩挲了一会儿才渐渐缓了面色,不再怪贺芝少年心性,林斓心里将将松一口气,罗夫人却又眯着眼轻轻笑了一声:“你阿爹那老贼,向来鼻子最灵,这么大的事儿,又干系着你,他能不晓得?我瞧着他是又犯了背疾,要去书房里睡几日硬榻才舒坦。”

林斓埋着脸挑了挑眉,忍不住暗暗为父亲叹了一声,她听兄长们提过,就这一两年间,他们阿爹少说犯了四五回背疾了,每回都要费劲气力才能“痊愈”,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不知是不是罗夫人这回念得格外狠些,林相正同贺芝在一处凉亭里清清静静的说话,忽而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林相忙抽出罗夫人亲绣得帕子遮了口鼻,贺芝晓得自己这位岳丈大人前些日子才得过一回风寒,忙又为他换了热茶殷切奉上,眉眼间亦是一派忧色:“可是此处太过阴凉?今日是有些风,林叔若是觉着不好,不如咱们移步到旁边的枕霄阁,那处又宽敞,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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