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嘛,我又不是没喝过,有股怪味,我还是喝得惯咱县里的大曲。”
“喝喝就好了,那是酱香酒,你说的大曲是浓香型,要说哪种酒好喝,我觉得还是酱香型好,周总理就爱喝酱香型的嘛。”
四五点的时候,终于有村里人来坐坐了,果然都是些老人,还有几个没出去打工的小媳妇,母亲努力弄了十几样菜,请了些左邻右舍来吃饭,父亲开了两瓶茅台酒,向邻居们解释,这是周总理最爱喝的酒。
饭桌上没有人祝贺史晓明当上副总经理,史晓明当然自己不好意思说,人家问他在忙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父亲便抢着说,他在工地帮人画图呢,工作简单,这车是老板借他回家用的,上班后要还给人家。
史晓明有点小失望,饭后,他问父亲:“实话实说,怕什么。”
父亲道:“老话说的好,富不还乡,穷不攀亲,摆谱大了遭人恨,而且,你说你当了什么经理,别人都像你舅那样,找你帮这帮那,或是借钱,你帮还是不帮,借还是不借。”
母亲道:“你爸还警告过你舅一家,说谁要是在外面乱吹乱捧你,就要和他们断绝来往。”
晚上,终于说到了敏敏,父亲叹气道:“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们也不能不认这个媳妇啊,她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史晓明道:“没照呢,国家也不让照,管他男的女的,都姓史么。”
母亲道:“要不要我看着敏敏,我身体还好着呢。”
父亲吼道:“你算老几,人家哪里看得上你这个乡下婆子,本来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到头来,能把孙子给你瞅一眼就不错了。”
史晓明没有接话,他仔细关上大门,然后蹲下来打开皮箱,箱子里满是一沓沓的百元新钞,一种特殊的油墨香气顿时弥漫在昏暗潮湿的小屋。
“这里有二十万,你们先拿着,比起村里其他人家,咱们的屋子太破了,找个时间重盖吧,钱不够的话,我下次再带。”
母亲紧张的抓住史晓明胳膊:“崽啊,你这哪来的钱,咱是本分人家,别犯错误呀。”
史晓明忙道:“我一个月有两万的工资,副总经理,就值这个价。”
其实他月薪四万,怕吓着父母,少说了一半。
母亲很是兴奋,父亲脸上却仍无喜色,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住。
在家住了两天,史晓明带着一麻袋的腊鱼、腊肉上了车,父亲敲开车窗,说了句:“你要是去三江老单位看同事,就得低调去,别开这个破车了,扎眼,遭恨。”
暴行
经过凤岗的那一夜,周序总算是从戴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换种说法,他的理智恢复了。
恢复了理智的周序,对于和马艳春的感情,开始有了愧疚,因为他明白,对方是有夫之妇,他们这样做是不道德的,尤其是当他想到,马艳春那丰满雪白的身子也曾被林处长、时福生抚弄时,他就觉得十分恶心。
但是,至少在樟城,他离不开马艳春,在他最为困苦无依之际,是马艳春用她的善解人意、百依百顺,帮他渡过了这段最难熬的日子,他不能过河拆桥,当着马艳春面说,咱俩分开吧,他做不到。
虽然是戴瑶让他从男孩变成了男人,但马艳春以她无以伦比的技巧和耐心,让他享受到了无以伦比的快乐,这种能颤栗到骨髓的快乐令他上瘾,令他欲罢不能。
于是,道德与享乐之间的矛盾,令他又陷入了新的痛苦之中,只是这种痛苦,不如戴瑶离开他那般强烈,他只在痛苦中沉浸了三天,便说服了自己,心境得以平衡,他对自己说,这个工程一完,我就离开樟城,不再与马艳春有交集,到那时,我又是纯洁和自由的了。
对于苏克的又一次邀约,周序也不再抗拒,然而,他约欣然赴约,反倒令苏克和顾榕有点不知所措。在周序面前,他俩一开始很是小心,总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会令周序难过。
周序明确告诉他们,戴瑶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他现在神清气爽,快活得不得了。苏克上下仔细打量了番周序,然后告诉顾榕:“从眼神中我看出,这小子真活过来了,不会跳河的。”
戴瑶走了,幼儿园又新来个中专生,叫童玲玲,个子不高,眼睛小小,微黄头发,焦黄皮肤,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顾榕把她带来,给周序做舞伴。
“小童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你就负责好好陪人家跳,别有什么歪心思,她男朋友可是打铁的。”顾榕对周序笑着道。
当初,顾榕不赞成戴瑶的做法,为此还和戴瑶大吵过一架,她对戴瑶说:“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的人生不只有牺牲,和不爱的人睡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你都是在煎熬,你会后悔的。”
戴瑶不为所动,她讽刺顾榕:“你也来自小乡村,你也知道贫寒的滋味,你说你现在爱这个男人,你爱他什么,难道不是图他的大城市户口,想着要离开这个小地方么。要死的是我侄子,如果我不救他,将来会更加后悔。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就算你愿意,别人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你这是妒忌。”
这话深深刺伤了顾榕,她哭着跑出寝室,在外转了一大圈,当她平复心情,回来后,戴瑶已经走了,只在桌子上留下张纸条,上面写着:对不起,顾榕,我今生最好的姐妹,真的对不起,你了解我,那些话不是我的本心,我故意这样说,只是怕被你说服,然后再也离不开这个院子。我爱你,也爱周序,你们都要好好的。
顾榕大哭了一场,戴瑶结婚,她去做了伴娘,那个婚礼,不仅新娘子没有笑容,她这个伴娘也全程冷着脸,令那些想闹婚的人都知难而退。
趁顾榕和童玲玲同去洗手间,苏克悄悄对周序道:“就童玲玲这姿色,兄弟你不会有啥想法吧,若真是饥渴,我帮你搞定她,别听顾榕的,童玲玲男朋友是乡村小学老师,我见过的,弱不禁风,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周序骂道:“你想娶二房,你自己来,小心顾榕扒你的皮,把你的肉切碎了风干当零食。”
苏克吐吐舌头,道:“周序,还是你狠,你这话千万别说给顾榕听,她可真做得出来。”
焊好最后一块铁件,胡云开被吴胖子调去另一个工地,在柚县,离樟城有上百里地。
周序特意骑车上街,花五十块钱,买了床七斤重带被套的新被絮,送给胡云开,道:“天冷了,这被子拿到工地上御寒吧,肯定不如嫂子准备的暖和,但在工地,也用不了那么好的东西,这个将就着盖,工程搞完了,丢掉也不可惜。”
胡云开握着周序的手道:“这可怎么好呢,竟让你破费,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唉,兄弟,别的话不多说了,有事请吱声。”
胡云开走前,还把自己的媳妇孙依莲托付周序照应,配白煤工程在安装阶段,有设备要上去,升降机一时拆不了,孙依莲还得干几个月。
还是在那个小卖部,牛大寨拉出条长板凳,在暖洋洋的太阳下,和周序端着啤酒瓶,大口嚼着饼子。
牛大寨舒服的打着酒嗝,半开玩笑道:“周序,机会来了,那个开升降机的小嫂子身材真不赖,听说还没生过孩,虽然结婚不行,但你可以拿来解解渴啊。”
周序灌了口酒,正色道:“朋友妻,不可欺,我有酒喝就行,不渴,我还答应胡云开要照应她呢。”
这些天,施工方没有事,但樟钢设备处的却每天加班到很晚,主要是安装和调试设备,于是,孙依莲也就跟着很晚下班,工地离她家挺远的,所以,她就在工棚住下,原本住的民工都走了,而樟钢基建处的是正式工,人家七八点下班都回家了,因此,大晚上的,整个工地就她一个人。
周序知道这事后,对牛大寨表示过担心,牛大寨却说:“有什么好担心的,都在工厂里面,哪来的那么多坏人,嘿嘿,你要真为她好,就把她领回去,让余德顺搬我那屋。”
马艳春家里有事,她请假回三江几天,周序打算等马艳春回来了,找她商量商量,让孙依莲在她那住一阵子,可是还没等马艳春回来,孙依莲就出事了。
这天,周序起得早,大概六点多钟,天降大雨,估计工地不会开工,他便买了几个包子,准备给孙依莲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