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晨和欢哥一起目送秦冬梅进入了警局,继“内裤门”以后,苏克再次成为了街头巷尾的热议人物。
季晨双手抱肩,神色冷竣,一动不动,好像是冰雕出来的人物。
“据说有个叫苏克的矮胖子想撞死她,幸好没有得逞,他要是得手了,我的宝贝两百万可就成了煮熟的鸭子,飞了。”欢哥用手狠狠拔着胡须,他有些后悔带老婆来三江了,儿女情长果然容易误事。
在欢哥没留意的情况下,季晨用眼神杀死了他三回,与此同时,季晨感到十分惋惜,早知会有这么传奇的一幕,他就该跑到桥上去,想尽办法也要把那个名为自杀实则救人的奇葩拦下,以便让苏克得偿所愿的把秦冬梅撞进潞江喂王八,苏克得偿所愿了,他季晨也就得偿所愿了(还能省下两百万私房钱)。
“搞不明白为什么警察总找她谈话,她可是个受害者啊!”欢哥有些着急,秦冬梅和警察正打得热火朝天,他却要接力苏克去杀秦冬梅,其愚蠢程度堪比虎口夺食,飞蛾扑火。
“老百姓都晓得苏克想开车撞秦冬梅的八卦,谁又知道他还牵扯一件失踪案呢。内幕消息:报纸、电视登的那个寻人启事,据说也和姓苏的有关。”
“昨天的《三江晨报》,我也看到那个寻人启事了,照片上的女人可真丑,估计就算脱光了站在马路边也没有男人会瞧她一眼,所以我不认为姓苏的会因为爱情而绑架她,八成还是为了钱,这个女人应该是个富二代,男人肯为个丑女人动心思,只能是钱在作怪。”
欢哥的话再一次让季晨感觉很不舒服,他心里不住的骂:你才丑,你老婆才丑,你全家都丑,你懂个狗屁爱情,你眼里的爱情就是大胸脯大白腿外加大街上打情骂俏。
二人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姑且再让秦冬梅苟活一个月,等苏克这件事平息之后再动手。
欢哥当天下午就领着媳妇双双把家回,他大大咧咧的要求坐飞机回去,说媳妇自从吃了那顿海鲜大餐后肠胃就一直不舒服,经不起绿皮火车一天一夜的折腾,季晨二话不说立即照办,心里却对他的憎恶感又增加了几分。
欧阳璟躺在床上,服了两片安眠药也无法入睡,自从母亲自尽,父亲入狱之后,她压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她感觉自己被扔进了命运的泥潭里,越努力陷得越快越深。
她不想和外人有任何接触,却害怕没有人声的寂静,寂静令她紧张、恐惧、绝望,如果丈夫和女儿不在家,她会让客厅里的电视机一直开着,并且声音调得极大,以保证她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得见,她的习惯是把台固定在科教频道,因为她需要听见赵忠祥解说《动物世界》的声音,她把那种嗓音称为特别好的音乐。
季晨把女儿哄睡着以后,立即回到欧阳璟身边,紧紧挨着她躺下,随即,卧室里开始流淌带有磁性的男低音,季晨刻意模仿着赵忠祥的声音,搜肠刮肚的讲了一些网络段子和笑话,他想转移爱人的注意力,把她的思想带到宁静的港湾,让她可以轻松入睡。
然而,这就是季晨的弱点,他总是生活在自以为是的个人世界里,他认为是自己的天籁之音哄睡了妻子,而实际上呢,欧阳璟把他那因做作而略显滑稽的声音看成是如垃圾一般噪音,她被这声音弄得头痛欲裂,疲惫不堪,只好假装很快入睡,然后在季晨颇有些自豪的鼾声里戴上耳机,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听着手机里保存着的父亲的声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父亲欧阳镇的声音才能与赵忠祥相媲美,不对,是只有赵忠祥的声音才能与她父亲相媲美。
谁说优秀的音乐只能是钢琴、长笛、二胡、帕瓦罗蒂、齐秦、周杰伦,正确的说法是所有能让精神得到抚慰的声音都符合音乐本身的定义,而她父亲的声音就完美的符合这个定义。
不知为什么,欧阳璟始终恨不起来父亲,她为此惊讶了很久,但后来还是想明白了,原因很简单,如果父母打她记事起就恩爱有加,她一定会发自肺腑的认为是父亲逼死了母亲,而实际上并非如此,母亲其实是死于她自己的执念,对本应早就撒手的婚姻抱有幻想的执念最后杀死了她。
但她并不打算原谅父亲,或者说并不想这么快的原谅她,那样做对母亲既不公平,也不道德,至于那个叫秦冬梅的坏女人,她虽然恨之入骨,却也不想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她亲眼目睹那女人因意外失去了两个孩子,已为人母的她认为这样的惩罚比凌迟还要残忍,她觉得已经足够了。
然而,她没有料到,季晨竟然比她还要大度,最近总是热切的劝她尽快与父亲和解,说这个世界上她的亲人不多了,别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时再悔之晚矣的捶胸顿足。
“我就是如此,当我想把老母亲接过来享清福时,她却突然得了脑溢血走了,这件事成了我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遗憾。”
欧阳璟一眼就看穿了季晨目光中闪烁的内容,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待,那不过是块遮羞的幌子,他是怕父亲把一亿欧元全给了秦冬梅。
可是,看穿了又怎样,季晨他好也罢坏也罢,只要他还在爱着自己,他就是自己最爱的人。
骨折
当周序应邀来到李国球新建的庄园门口时,一只强壮的德国黑背猛地朝他扑过来,所幸有链子将它牢牢拴住,它只好通过狂躁的叫声来发出强横而无礼的警告。
韩萍笑盈盈的迎出来,她主动握着周序的手道:“从没见我们家的乐乐如此快乐,想必它认出了你是李国球最要好的兄弟,正在问你讨要联系方式呢。”
稳定的幸福才是女人抵抗衰老的灵丹妙药,你能从韩萍依然光洁的额头和依然婀娜的身姿上领悟这一事实,只不过,她的笑容和语气中有一点刻意隐藏和居高临下的轻蔑,饱经沧桑的周序哪里看不出来,但他毫不在意,依旧热情而真挚的问候了一声:大姐,你好!
中式精装的大客厅里已经有一些男男女女了,个个穿着名牌服饰,光鲜亮丽,举止文雅,周序搓搓手苦笑了一下,他是从正在打桩的工地上匆忙赶过来的,一脸的灰尘满脚的泥,圆领汗衫下摆还有个被钢筋挂破的小洞,周序心里不由得埋怨起李国球来:说是介绍我认识一个搞工程的朋友,可这一屋子的体面人,哪个看上去像是泥瓦匠呢,这回可真是鸡入鹤群了。
李国球如众星捧月般坐在众人中间,正详细介绍绿色庄园的现状和规划:种了多少亩大棚蔬菜,有多少头高品质存栏母猪,准备引进哪些外地品种的鸡、鸭、鹅,如何做到绿色、有机、环保、高产的协调统一和生态循环。
李国球气定神闲的侃侃而谈,众位绅士淑女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周序走进客厅,这才打断了李国球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李国球微笑着邀请周序去鱼塘钓鱼,他告诉周序,在美国硅谷工作的女儿昨日才回到三江休假,今天一大早就有许多她的狐朋狗友来搞突然袭击,晚上他们要在庄园举行盛大派对,估计还会有人陆续赶过来,不过没关系,杂七杂八的事有韩萍和几个员工操心,他致几句欢迎词就算完成了任务,热闹是他们的,清静是咱们的,痛快钓两竿才是正道,我的那个钓友,金玛丽家俱连锁中心的副总经理,负责后勤、基建这一块,也算是和你同行吧,他已经在鱼塘边恭候多时了。
李国球是除肖铭之外周序最钦佩的人,上帝不仅把李国球所有能看见光明的门窗统统焊死,而且还赌气式的给每扇门窗都加了把锁,可他不抱怨,不气馁,硬是靠顽强、勇气、坚毅、智慧冲出漆黑的旧舍,另外建起一栋阳光灿烂的幸福庄园,不光如此,他还资助了很多生活在极度贫困中的女孩,为她们至少保留了一扇能看得见希望的窗户。
“我姓甘,是因为对钓鱼感兴趣,所以才有幸和老李成为了朋友,听老李说你技术不错,正好今天又有空,便特意过来学习学习。”
甘副总经理和周序个子差不多高,但要比周序白一些胖一些,见周序推着李国球过来,他赶忙放下鱼竿,迎上前热情的先做了自我介绍,周序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
半个月之后,与周序相见恨晚的甘副总经理送给了周序一个大礼,封阳市金玛丽家俱新城基坑工程,包含支护桩、锚杆、钢筋网、钢管桩、冠梁,价值六百八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