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情自若的那个女人和周序的视线无意间撞到一处时,女人瞬间从神情自若变成了神情恍惚,而周序的脑袋里像被灌入了硫酸,销毁了他对空间和时间的所有感知。
是的,这个世上能让周序变成这个样子的女人只有一个,她只能是林娅楠。
而林娅楠万万没想到,她和这个男人跨越了十三年的对视依然有着魔幻般的威力,她在周序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温存的注视下瘫软了,进而没了一丝力气去阻止泪水流下来,然后,她哭着哭着便笑了。
林娅楠带泪的笑容让周序“活”了过来,他脸上的肌肉终于感受到了神经的控制,然后立刻回报了林娅楠合乎礼仪的微笑的经典式样,只不过泪腺似乎有着自己的判断,于是,他笑着笑着便哭了。
周序带笑的泪水反过来让林娅楠恢复了一半的力量,这就足够了,她慌乱的拽开车门慌乱的坐了进去,随后慌乱的关上了车门,关门的瞬间她收起笑容狠狠瞪了周序一眼,像个凶恶的小巫婆,以目光为刀,再次从周序心头挖下一块肉来。
“周经理,我寻你半天了,什么样的电话能打这么久,我掐指一算,应该又是为情所困吧,你看,你看,还掉眼泪了呢。”罗聪指着周序哈哈大笑。
罗聪刚才给周序打了个电话,周序那个时刻怎么能听得到呢,那个时刻,除了林娅楠,世间所有的事已经完全被周序置之脑后,但罗聪下午还有紧急事要处理,他只好出来寻找周序。
“刚才被沙子迷眼了,弄了半天,没事,我们继续吃肉去。”周序揉揉眼睛道,随后转身和罗聪离去,他们回到桌子前,周序学着罗聪的样开始大口吃烤肉,一串接着一串的吃,把口腔和喉咙塞得满满当当,他希望那些上传给大脑的油腻恶心感能抹去林娅楠刚刚在心间留下的印记。
罗聪时间不够了,所以他不能再把任何种类的动物引入这次会面中,谈话总算转向了正题。
“我郑重向你推荐一个计划,不,是正在进行中的行动,如果你能参与进来,我保证你的世界将会朝最好的方向发展,你会得到最好的锻炼,最好的机遇,你会成为别人羡慕的成功者,从此以后,你若有所愿,你将会得偿所愿!”
周序听见了罗聪的雄伟演讲,但没有听进去,他还在想前阵子孙依莲告诉他的话:有些感情,明明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叫醒,却偏偏都藏着掖着不说,那结果就只能让感情沉睡到地老天荒了。
“你喜欢钓鱼么,周经理。”罗聪非常欣赏周序的无动于衷,在他如此激情的鼓动下,周序连肩都没有耸耸,脸上竟一如既往的平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将之才啊。
“喜欢钓,但钓得少,技术太差!”周序不能不回答,再那么无所谓的沉默下去,有可能会令气氛难堪到不可收拾。
“姜子牙的技术更烂,我打个比方说,你,周序,就是当代姜子牙,正在湖边钓鱼,周文王走过来,要你扔掉鱼竿去打天下你去不去?”
周序总算听懂了,这分明是有人要勾引他跳槽啊。
“谁是姜子牙,谁又是周文王?”如果今天没有遇见林娅楠,他会心甘情愿的被罗聪的话吸引。
“我哥在深州成立了一家分公司,用的是恩雅达的牌子,他不缺钱,不缺业务,唯独缺有经验的一级建造师,我觉得你有姜子牙之才,就向他推荐了你,他非常感兴趣,所以,你完全可以把他看作是求贤若渴的周文王,他将给你一个施展经天纬地之才的空间,也会给你值得你身价的优厚报酬。”
林娅楠会是除了家人以外我惟一爱的人么,绝对应该是的,然而,是又怎样,当年在江边拒绝她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失去了爱她的权利,更何况,十三年的漫长岁月足以抹去一切曾经爱过痕迹,包括那些和她说过的热烈情话,那些和她牵手走过的林荫小径,那些和她接过的动人心弦的吻,估计她手机里连一张我的照片都不会存下。我永远不可能是她的爱人了,她正大光明的爱人只能是马勇,可是,可是为什么刚才她最初看向我的被泪水浸润的眼晴里饱含那么深沉的情感呢,我应该没有看错啊,那样的情感是多么的浓烈和明白无误啊。
周序沉浸在与林娅楠的不期而遇中不能自拔,但在罗聪看来,周序的心不在焉充满了挑衅性,他不再认为周序的沉默具有大将之风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周经理,你觉得怎么样?能不能给回个话!”罗聪站起身朝服务员做了个手势,他要结账,他有要事去办。
“我得想想,我回去再想想。”周序猛然回过神来,他打算认真和罗聪探讨姜子牙和周文王时,人家却准备要走了。
“好吧,周经理,你再考虑考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我等你电话。”
痛苦
是的,他是周序,男人可真抗老啊,他依然如十三年前一般英俊、挺拔,该死的岁月啊,你为什么不拔光他的头发和牙齿、不在他的额头重重刻上印痕,不给他安个孕妇般的大肚腩,你为什么要把和十三年前近乎相同的这个男人出其不意的残忍的扔在我面前,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点也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提醒和撩拨,我只愿在中庸甚至丑陋的毫无诗意的生活中安度剩余的时光吗。
林娅楠开着才修好的车行驶在林荫路上,她的裤子刚刚被血沾染了,因为她来了月经,这令她十分恼怒。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有月经,这不稀奇,她的恼怒在于月经没有按约定的日子来,而且偏偏还是见到了那个负心人之后就来了,这让她产生了不可忍受的屈辱感,月经没有责任,责任完全在于自己,是她不能克制的灰色情愫催动了月经的红色坠落。
天色已经矇矇眬昽的暗了下来,她的羞愧和疲倦越来越浓烈,当然,还有饥饿,从中午到现在,她粒米未进,她能够控制情绪,但她不能控制饥饿,今晚马勇要值班,她可以不用回家完成做饭的任务,而这是她此刻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
林荫路两边都是湖,不可能有餐馆,所以她没有停留,一路开下去,直到城乡结合部能瞧见热闹的地方才停下。
她在公厕边昏暗的小超市买了卫生巾、内裤,外面穿的裤子她有,是上午在商场花了三百九十九块钱买的,正因为买裤子她才会去逛大街,才会遇见那个男人,才会让她的月经嚣张跋扈的提前降临,所以,这条新买的裤子才是罪恶之源,她本应该将“罪犯”就地正法,剪碎了扔到垃圾桶去,但她目前实在没有别的裤子可以换,她总不能穿着被经血染上的裤子去灯火通明的饭馆招摇过市吧,她只能违心地宣判这条新裤子戴罪立功。
这条街靠湖吃湖,做的鱼丸名动三江,林娅楠在公厕换好裤子后随便挑了家鱼庄进去,点了鱼丸锅仔和香划鱼尾两道特色菜。
菜很好吃,果然名不虚传,美食显而易见的消去了她一多半的羞愧和恼怒,她感激自己明智的选择了这家鱼庄来吃饭,她甚至想去后厨亲自表达她对厨师的敬意。
结完帐,她出了鱼庄,走向她的“爱丽舍”,刚打开车门,一对年轻的恋人跑过来,女孩满怀希冀的对她说,大姐,你能不能带我们回三江城里去,天太晚,通往市区的公交停运了。
女人的漂亮有很多种,女孩非常遗憾的避开了其中任何一种,而男人的美似乎只有一种,高高鼻梁,浓眉大眼,伟岸身躯,健康皮肤,幸运的男孩完美符合了这个标准,他是个真正的美男子,美得不像是天生的,更像是经过精心设计和加工过的完美无缺的工艺品,绝对比周序还要英俊许多。
林娅楠死死盯着眼前的花样美男,她并非突犯花痴,她只是在做测试,她心里默许自己上前捏捏美男子好看的鼻子,趴在美男子好看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测试的结果却让她恐惧和心痛,因为这个比周序还美的美男子竟没有在她心里荡起一丝波澜。
她绝望的明白了,周序在他心里的地位真的无可替代,其他任何男人,哪怕是最无可挑剔的美男子,也不可能给她带来哪怕是偶然的心血来潮和冲动。
女孩不能容忍别的女人如此肆无忌惮的挑逗自己的男神,她炫耀的挽起她男神的胳膊,强迫他随自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