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史晓明仍然想做最后的尝试,于情于理他都要去尝试,于是,他快步撵上马勇,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马勇兄弟,感谢你为了我们的友谊而战,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我们得找个地方坐一坐。”
马勇极力克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他没有看史晓明,用没有任何情感的语气道:“我刚才有些疯颠的所作所为并非为友谊而战,我这是以正义之名向魔鬼讨个公道。坐什么坐,你认为凭着一次病态的重逢就值得去喝酒吃肉吗?”
史晓明对友谊的憧憬再次被无情的粉碎,沮丧令他极度不自然,更孕育不出诗意的话来。
“不管怎样,如果不是为了敏敏,你的车不会受伤,你的三千块钱也不会无缘无故被大风刮跑,你的损失应该由我来支付。”
马勇停下脚步,不假思索的道:“请不要再说什么如果,如果,烦死了。实话实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愿不认识你们。这点点损失对我来说真不算个事,倒是你和姓周的,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混得这么惨,有说闲话的功夫不如回去多努力上进吧,我真的很忙,不如就此别过。”
周序望着马勇愤怒的背影,感到了强烈的内疚,内疚让他羞愧难当,让他认为自己罪孽深重,是的,他不止是马勇的罪人,也是戴瑶和林娅楠的罪人。
相逢
马勇把车送到4S店后没有立即回家,按现代标准他是个不善交际也无时尚爱好的乏味之人,因而他也没有想见的朋友和想去的地方,他只能饥肠辘辘的拎着瓶五粮液在江边漫无目的胡乱走着,走累了就随处一坐喝几口,坐累了再走一会。
不知不觉,他晃悠到了一段路灯昏暗的江堤上,这段江堤叫花堤,一是因为正对着花堤街,二是因为有许多花枝招展的“夜莺”习惯在这儿招揽生意。当然,对于马勇来讲,这儿是花堤也罢,是草堤也罢,他只知道他需要漫步,是他内心的焦虑和痛苦在催促他四处乱转。
当马勇再次走累了,一屁股坐在江堤上对月独饮时,有个年轻靓丽,打扮时髦的女子主动来到他身边坐下,问他有没有烟借支来抽。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马勇已经有了六分醉意。
“随便了,你想叫我什么就是什么,相逢是缘,相逢何必曾相识,相逢恨晚就成了知己。”时髦女子笑起来楚楚动人。
“那我只能叫你相逢了。”
“好,我就叫相逢,很有诗意的名字,配得上如此诗意的夜晚,更配得上如此诗意的邂逅。”女子的声音非常柔美。
马勇不假思索的掏出五百块钱给女子,然后对她说:“相逢姑娘,我戒了烟,这钱你拿去自己去买烟抽,多下的呢我买你个答案!”
“好!”被暂时称作“相逢”的女子喜笑颜开,暗下决心不能放过这条大鱼,争取两天没开张,开张吃俩月。
“你听着,我拥有一个梦寐以求的女人的身体,只可惜朝夕相处十二年却不能触碰,而拥有这样身体的女人,我顶礼膜拜的爱了她十二载她却依然对我不屑一顾,你说,这倒底是为什么,我要怎么做她才肯接受我?”实际上马勇并不需要知道答案,他需要的只是让糟糕的情绪在走投无路之下寻个可以倾诉的出口。
“相逢”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男人会问这样的问题,但瞧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为了装深沉而装神弄鬼,看在人家出了大价钱的份上,她决定实实在在、严肃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女人说不爱就不爱,就算下辈子碰上了也不会爱,所以我觉得你再膜拜三十年也赢得不了她的芳心。乞求可以求来同情,但绝对求不来爱情,毫无疑问,她是因为同情而勉强和你在一起并忍受了十二年你引以为傲的膜拜,我觉得她才是那个更值得同情的人。比起做毫无意义的狗屁圣洁女神,女人其实更想成为相夫教子有烟火气的家庭妇女,而你通过精神绑架剥夺了她做家庭妇女的权利,我看哪,与其继续无望的痛苦下去,你还不如主动求变,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嘛。”
“我要怎么改变呢?”马勇继续问道。
“你再给我一千块,我可以陪你过夜的,也许过完今夜,你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改变了许多,甚至是脱胎换骨,就像哪咤肉身换莲骨,仙气飘飘,意气风发。”
马勇把钱包里的钱全部掏出来塞到“相逢”手上,整钱和零钞加起来大约有两千多。
“我无法想象两个没有爱意的人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躺在一起睡觉,那样做应该是罪恶的,残忍的,冷酷的,不可理喻和不可原谅的。”
“你不让我陪你过夜,为什么还给我这么多钱?”
捧着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钞票,“相逢”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和惶恐不安,刚才那雄心勃勃的要勾~引这个男人上~床的热情顿时化作了很久没有体验到的难为情。
“渴不渴望婚姻呢,相逢姑娘,你要实话实说,实话这东西,和打喷嚏一样,偶尔说说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和不好意思的。”
“我的观点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认为婚姻是人类所有行为中最无聊、最无趣,最自讨苦吃的东西,忠诚和欲望就像是咖啡和烈酒,完全不可能完美的调和在婚姻的保温杯里。”
俩人沉默了片刻,马勇突然站起来问道:“是对爱情和婚姻的绝望才让你堕落风尘么?”
“相逢”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子,直视着马勇,非常郑重的道:“其实我是个画家,一个穷困潦倒的画家。”
马勇从钱包夹层抠出一张银行卡,然后抓起“相逢”的手,把卡郑重放在他的掌心里:“这是一张工行卡,里面有十万块钱,是个包工头今早给我的,工程搞完了,他赚了大钱,说是感谢我,强行扔到我桌子上就跑了。我干了这么些年,大公无私,连瓶酒都没收过别人的,更别说钱了,所以我本打算明天把卡还给他,但是你的肺腑之言让我改变主意了,按照你说的我要为值得改变的事情改变自己,我将把这钱送给美丽的画家相逢姑娘,希望能帮助相逢姑娘再次用画笔赢得世人的青睐和尊重,而非是用你的身体。”
“相逢”根本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切像是在梦里,不,做梦也不会梦见这样的人,这样的事,“相逢”呆若木鸡,只是凭着本能问道:“好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告别,这个乏味又多彩的世界,这些边活着边等待死亡的苍生,有了相逢,就一定会有告别。我要回家了,她是我的偶像,我的宝藏,我的生命,我只能顺其自然的继续膜拜她。你帮我拦辆的士吧,还要麻烦你给司机一百块钱,我想一百块应该足够了,还有,你要记住,银行卡的密码是123456,我多么希望以后有机会能看到冠名相逢的画展啊。”
当银行卡上显示的数额是100000元时,“相逢”在强烈的惊愕中感到了纯粹的激动,她那原始的浪漫的梦想又回来了,她双手合十,跪在大街上,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毫无杂念的念了一百遍“阿弥陀佛”,她把“告别”当成了来点化她的菩萨的化身,她决心不能辜负菩萨如此纯洁的善良的期望。
两个月后,汐汐就要上初中了,小升初不用考试,就近入学,周序饶有兴趣的实地走了一回,然后就迅速崩溃了,因为汐汐对口的松西湖五中离家有三站地远,关键是没有一路公交车通到那里去,如果真进了那所初中,汐汐去上学只有两个选择,要不骑车去,要不就只能坐电三轮或是摩托。
汐汐是个胆小的女孩,长得也很瘦小,周序和母亲都不放心让她骑自行车,而那些跑起来不要命的三轮和摩托就更不放心让她坐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假如汐汐上了那所初中,那么,三年后,她的选择就只有一所高中,松西湖中学,这是松西湖区仅有的一所公立高中,除了松西湖中学,剩下的就是两所私立高中了,不到万不得已,老百姓是不会考虑那样的高中的,一是学费高昂,二是学风不正。
一步之遥,天差地别,相邻的文昌区是吴北省著名的教育强区,光省重点高中就有三所,市重点高中一所,保底高中两所,而且这六所学校全是公立的。周序尝试了一下,他坐上小区门口的公交541,沿松阳大道而行,五站后就进入了文昌区,再行三站,总共用时33分钟,就能望见路边一座泱泱大气的象牙塔,三江市第十九中学,这所省重点中学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公交站正对学校门口,小丫要是能来这上学,那简直方便得不能更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