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蛊惑人心的复仇计划打动了雷彪,也得到了雷常青的批准,为此,雷常青提供了十万元定金和一辆二手车。
“告诉他,事成之后拍个清楚点的视频作留念,然后他就会得到剩下的十万元尾款,记住,别提我的名字,是你跟姓季的有血海深仇。”雷常青再三叮嘱雷彪。
五天后,被狼牙棒敲断了双腿的却是雷彪,嘴被堵上的雷彪在极度痛苦和恐惧中不出意外的晕了过去。
“对不起啊,彪哥,人家季老板给了我四十万,啧啧,多厚道的一个人啊,一点也不贪心,出了双倍的价钱,也只是要打断你两条腿,你真的不亏。”欢哥边说边录着视频,视频发给季老板以后,他将开着车,带着五十万巨款去云南大理过一段美如画的生活。
“谁说没文化的人就没有诗和远方,老子不仅要去大理调戏阿诗玛,老子等会还要去买本诗经。”欢哥欢快地哼着“白衣飘飘的年代”,扔下雷彪,扬长而去。
雷彪睁开眼时,看见了旭日初升的壮观美景,只不过双腿的巨痛令他无心观赏,他哀号着爬过沼泽地,爬过小树林,爬过一段长长的江堤,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着他不停的爬爬爬,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爬到了大路上,当看到一辆拉着农家肥的驴车时,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声能盖过驴叫的长嚎,随即又晕了过去。
雷常青忧心忡忡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雷彪,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所谓十拿九稳的报复竟会反咬自己一口,不仅赔进去十万块钱和一辆汽车,还搭上了雷彪的两条腿,医生说左腿有救右腿可能废了,就算今后骨头长好了,雷彪也会百分百的成为跛子。
报警是不可能的,那和自首有什么区别,这个哑巴亏看来是吃定了,更令雷常青担心的是,她不知道人家还有没有更厉害的后手。
极度的懊悔让雷常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和无所适从的悲哀,也感受到了站在悬崖边凝视深渊的恐惧,如果公司没有改制,她明天就会毫不犹豫的打报告提前退休。可是,公司轰轰烈烈的姓了雷,正大光明的成了她的私人财产,在没有找到最可靠的接班人之前,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还必须要咬紧牙关坚持。
然而,谁才是最可靠的接班人呢?是傻白甜的女儿,是何不食肉糜的女婿,还是贪婪狡猾的康浩,或者是大事干不来小事干不好的雷彪,雷常青越想越绝望,越想越觉得自己被逼进了死胡同,她甚至起了拼死再怀一胎的念头,才四十九岁而已,还没有绝经呢。
雷常青正在胡思乱想时,季晨和欧阳璟如同幽灵一般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病房里,吓得毫无精神准备的雷常青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季晨紧紧搂着欧阳璟,搂得非常紧,欧阳璟的脸紧贴着季晨的胸膛,只留了个侧面给雷常青,在雷彪狐假虎威即将发飙之际,欧阳璟抢先开了口:“我来看看彪哥,人没出大事就好,都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帅才,可别再做过河卒子一通乱拱的蠢事了,希望这次误会能让彪哥脱胎换骨,以饱满的斗志来迎接我们送上的大礼。”
季晨略带嘲讽和不屑的眼神让让雷常青极度不适,她感到愤怒,也感到害怕,但害怕和愤怒相比较,害怕还是占了上风,所以,她只能制止还想发飙的雷彪,选择安静的听欧阳璟的建议。
“雷总您毕竟做过季晨的领导,所以,我们博垚公司和您的常青公司不想刀兵相见,三江市有五个区,足以养得下博垚和常青两条龙。我和季晨商量了一下,就把松西湖区让给雷总,博垚保证不进松西湖揽活,但是,雷总也要保证不去其他四个区抢生意,当然,恒治集团例外,他们的工程不管在哪个区都是属于雷总的。如果雷总接受这个建议,我还可以保证,常青会和博垚一起,在地基与基础工程资质二级升一级的道路上畅通无阻。”
“如果把松西湖区换成我们公司所在的红山区,我就同意这个建议。”雷常青低头看着床底的尿盆,悲伤的觉得自己比它还要卑贱。
“博垚愿意再让一步,就依雷总所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就这么定了。”欧阳璟满意的笑了,她没理由不满意,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计和掌控之中,。
入学
腊月二十七的清晨,在若有若无的薄雾中,常青公司迎来了喜庆的一天,大门口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院子里的水池被清理干净后放养了几只红色锦鲤,雷常青穿着一身红,矮胖胖的身材顶着个高髻,喜气洋洋的站在大门口亲自迎接来上班的员工,她拱着手不厌其烦的对每个人说着一模一样的吉祥话,远远望去,很像天线宝宝里那个最可爱的小波。
相比华而不实的仪式带来的似是而非的感动,员工们肯定更关心今天能拿多少年终奖,在员工眼里,老板说一亿句恭喜发财,还不如给一万块钱实在,当然,能发个十万八万的就更好了,那样的老板简直就是圣母玛丽亚派来人间的吉祥物。
今年和往年不同,奖金不再以现金的形式发放,而是全部打到了员工的工资卡里,并且也不用在领取单上签字,所以周序可以心安理得的不去公司享受天线宝宝那红彤彤的祝福,他在工行柜员机上查了一下,奖金和去年一样,一万五千块钱。
周序很满意,至于其他人发了多少,他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他现在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或者说他说服了自己必须没有任何期待和抱怨的活着,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他不能不谨小慎微。
周序已经从坚定的无神论者变成了狂热的宿命论者,他认为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由品性不同的神灵来掌控着,很显然,掌管他命运的神灵具有双重分裂性格,有时仁慈,有时残酷,仁慈的时候会赐予他货真价实的幸福和亮晶晶的希望,残酷的时候又恨不能夺走他所拥有的一切。
就让日子不好不坏晃晃悠悠的过去吧,周序现在很害怕传统意义上的好事降临到他头上,他总怀疑那些所谓的好事里头隐藏着恶毒的阴谋诡计,因为那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命运之神是如此欣赏他大喜之后的大悲。
所以,当朱伟桐告诉他,五室今年做的工程将近一千五百万,按公司规定应该有三十万奖金,但雷常青耍无赖只给了十万块时,周序顺理成章的没有表现出朱伟相想像中应该有的愤怒。
“这看上去好像有点糟糕。”周序慢慢吞吞,字斟句酌的道,心里却很欣慰,到手的奖金缩水了三分之二,那就表明今天他领取了一万五并非是什么香喷喷的好事情,既然不是好事情,命运之神也就没有理由强迫他乐极生悲,那么他也应该不会因为得到这一万五而失去什么。
“确实很糟糕,比糟糕更糟糕的是雷常青准备炒董大力的鱿鱼,理由是董大力出工不出力,成天就知道打游戏。”
周序没有吭声,朱伟桐等了一会,只好继续说下去:“我收到了一家市政国企的邀请,准备过完年就离开常青公司,所以,我要向你道个别。”
“噢,那祝你好运。”周序这次回答得极快,但听得出来很敷衍,这种敷衍营造了不适宜将对话继续进行下去的气氛。
朱伟桐失望的放下了手机,他无法理解,以前那个热情洋溢的周序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寡言和冷漠,他曾经多次主动接近周序,却都被周序面无表情并支支吾吾的躲闪开了,朱伟桐苦笑了一下,心里道:既然那张温暖友善的脸已不复存在,那么,再把这个人留在记忆中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周序的心情既低落又愧疚,在五室,董大力从来没有端过所谓二把手的架子,他就像个兄长一样热情的对待周序,他赞美着周序的进步,宽容着周序的失误,说话时总是一幅乐呵呵无忧无虑的样子,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个乐观开朗、平易近人的大好人,他可能是有些贪玩,但从来没有耽误过工作上的事情。
正因为董大力向来对周序友善,所以周序才把董大力遭遇的不公又算在了自己头上,他认为还是那一万五惹的祸,命运之神一定认为他拿着一万五心里乐开了花,因而才对董大力做出了曾对以前那些受害者做过的类似事情,命运之神的阴谋又一次得逞了,周序果然很难过很愧疚,但他无力扭转什么,只能在愧疚之余,愈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没有朋友,就没有报复,就没有牺牲者。他必须以更冷漠的态度对待那些有可能成为他朋友的人,比如朱伟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