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序很想骂苏克几句,但顾榕就在旁边,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磕头拜把,人间大事,你怎么弄得像过家家似的,对兄弟一点也不上心。对了,你干嘛不穿套隐身衣出来逛,让人看了闹心。”说完,周序挥挥手,走了。
“周序,你够意思,你怎么不去看看林娅楠,看看她脸被毁成了什么样子。”苏克理直气壮的回道。
今天,苏克和顾榕不止去办了户口的事,还抽空去了趟4S店看车,苏克拿了驾照,准备厢州的工程完工后就买车,而在4S店里,他们遇见了马勇和林娅楠。
马勇的两道疤痕,被发型师很巧妙的用头发遮掩住了,但林娅楠的疤痕,挡不住,她也不想挡。
只客套了几句,两对小夫妻就道了别,即使人家什么也没说,苏克和顾榕也猜得出,林娅楠那三道触目惊心,刻意而为的疤痕到底是谁的责任。
“我有什么羞愧见不得人的,不过是怠慢了友情而已,你呢,你是暴殄天物的野蛮人,还是你去买个隐身衣穿着吧。”苏克朝着周序的背影又嚷了句。
顾榕赶紧拉了苏克一把,道:“别这样说周序,他要选了林娅楠,现在毁了容的估计就是戴瑶了,林娅楠好歹还有个马勇不离不弃,可我戴瑶姐姐有什么呀?”
四十分钟后,周序来到了超市对面的公交站台,报亭还在,只是已经收了摊,天色完全黑透,灯火通明的超市内,是看不见外面动静的。
林娅楠依旧在收银台边坐着,嘴里叼着烟,从口里喷出的烟雾让周序看不真切她的模样。
周序配了副眼镜,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戴上。
当他戴上眼镜时,他看清楚的那一幕让他又立刻摘下了眼镜,他的心剧痛起来。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以往的痛,是烙铁直接按在你心房上“滋滋”的烙,然后还不停往上面撒盐的那种痛。
继续站在原地,他会痛死,于是,周序边浑浑噩噩的诅咒自己,边走下了人行道,一直走到了马路中央,就在身后不耐烦的喇叭声中,在行人诧异的注目下,迈着大步,东摇西晃的前进,前进……
十字路口,有两个交警朝周序跑了过来,他们把周序架回了人行道,又强行打开他的手机,把电话打给了在电话薄中标注为老婆的戴瑶:“我们是警察,你是机主的爱人么,能不能尽快过来一趟”。
“怎么了,和我先生有关吗?”电话那头的戴瑶惊慌失措。
“他,好像精神有些不正常。”
警察说了地址后,戴瑶的心也沉了下来,她知道那个地方,林娅楠的超市就在那条街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周序疯掉的事情,戴瑶渴望立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戴瑶把汐汐交给孙依莲照看,说自已有事出去一会,然后便拦下的士赶了过去,一路上的悲愤、委屈,就在出租车路过那个超市门口时,全部得到了释放。
聪明的女人就是有这个本事,一眼便能洞察所有,林娅楠脸上那三道疤痕告诉了戴瑶所有的答案。
“我从来没想过玩世不恭,我也在很认真很努力的活着,可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搞砸了呢?”周序反反复复就这句话。
“周序,你活得太纠结了,你有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有时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所以,你把自己看成普通人就好,就是万家灯火下的普通人,有喜有悲的生活,不就是普通人应该有的么,更何况,你没有把所有事搞砸呀,你有正经的工作,可爱的女儿,还有慈详的母亲,讲义气的兄弟,最关键的是,你还有我呀。”
戴瑶站着,周序坐在圆形石凳上,把头埋在她怀里,哭泣起来,戴瑶边拍着他的背,边难为情的向路过的人频频抱以歉意的微笑。
周序没有看见,戴瑶看见了,林娅楠搀扶着一个大肚子女人,小心翼翼走下台阶,上了门外一辆崭新的“爱丽舍”,随后,超市的灯光全部熄灭,一男一女,俩个年纪比较大的人抱着很多生活用品跑出来,也上了林娅楠的车,不一会,“爱丽舍”便没入了大道上的车流之中。
“周序,又有新的生命要诞生了,是夫妻之间最奇妙的爱创造出来的,每个新生命都会赋予不一样的名字,但他们会带给所有夫妻一样的感受,那就是幸福,而且是经年累月,每天都重复循环着的幸福,跟我回家吧,我们也拥有这样的幸福。”
最终,戴瑶以汐汐的名义把周序牵回了家。
省妇幼医院,能给林娅楠一家带来幸福的新生命终于在午夜哭出了声,那是个七斤重的健康男婴,巨大的幸福令林耀军无法承受,他不顾现在是夜半三更,他给所有电话薄上存着的名字打去了电话:“我有孙子了,我有孙子了,我什么也不怕了。”
林娅楠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这个皱巴巴的新生命,她戴上了大口罩,尽可能的遮住那三道疤痕,似乎是怕吓着这个初涉人世的小家伙。
因为是顺产,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舒红沉沉的睡去了,即使是熟睡状态,母性的柔情依然姿意在她脸上流淌。
林娅楠的母亲安静的坐着,不停的揉搓着手中的尿片,想把尿片弄得更软和些,那一大叠纯棉尿片,花花绿绿的,被剪成了一般大小,每隔半个钟头,她就会过来给小家伙换尿片。
马勇轻手轻脚,进进出出,所有看似会惊扰这种宁静的杂事,现在都由他来做,好不容易闲下来时,他想起了昨日的事。
昨日,李国球请他和林娅楠去农舍作客,李国球知道他和周序之间的纠葛,所以才分别邀请他们。
林娅楠自然不愿意去,正好因为暴雨工地停工,马勇便冒雨独自前往,马勇没有解释林娅楠为什么不来,李国球也没有问。
马勇喝了不少,他把头上的伤疤展示给李国球看,并说林娅楠的脸上也有三道这样的伤疤。
“我终于把她占为了已有,也不再担心会有人抢走她,可是,她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我。”马勇伤心的道。
“你是自愿的么?”李国球问道。
“我对她的爱当然是自愿的,没有人强迫我。”
“那就没什么可抱怨的,马勇,既然爱得真诚,爱得无怨无悔,就别拿尺子去量爱的长短,别用秤去称爱的轻重,要相信爱是有回报的,前提是,别抱着有回报的目的去爱。”
恶梦
有生就有死,天道如此,林娅楠一家喜迎新生命降临之际,在另一家医院里,史晓明的母亲却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看着母亲躺在病床上整日整夜的呻吟,史晓明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相替。
“明明,别让妈受罪了,你要真是个孝顺孩子,就让妈痛痛快快的走。”母亲苦苦哀求,不停的哀求。
“你妈这个样子,没必要再抢救了,放弃吧。”父亲咬着牙对史晓明道。
“敏敏和天舒马上就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史晓明这样说着,心里却痛苦的知道,不会再有奇迹了,母亲没有希望了,但让他做出停止治疗的决定,他绝对不会同意,如果做了这个决定,他此生将背负上另一座沉重的十字架。
申巍和苏姨轮流开车,人歇车不歇,把敏敏和天舒接到了三江。
听说媳妇和孙子要来,母亲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她喝了半碗牛奶,又让史晓明找来顶好看的帽子戴上,然后眼晴就一直盯着门口。
敏敏跟在苏姨身后,天舒又很在敏敏背后,畏畏畏缩缩的走到了病床跟前,要不是苏姨紧紧搂住敏敏,敏敏早就逃走了。
四岁的天舒反而胆子要大一些,他好奇的看着床边一堆发着亮光的仪器,东摸摸西摸摸。
“天舒,叫奶奶呀,这是你的亲奶奶。”苏姨俯下身,在天舒耳边道。
奇迹出现了,平时很怕生的史天舒,歪着头认真看了会这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瘦骨嶙峋的老人,竟然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好听的童音清脆的喊了声:“奶奶。”
这天籁般的童音让痛苦中的老人笑了,她用颤抖的手,从枕下掏出个厚厚的红包,塞给了孙子,道:“乖宝宝,这是奶奶的私房钱,专门留给你的,你藏好,千万别让爸爸妈妈抢走了。”
“我会藏好的,因为妈妈老抢我的玩具和零食。”小天舒捏紧红包,郑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