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因为父亲的病，你才失去了做医生的梦想。”
不是每一个想飞的人，都能生出翅膀，苏克暗自叹息，然后又很庆幸，庆幸到目前为止，自己想要的，都得到了。
“我父亲是胃癌，切了一半的胃，家中债台高筑，哥哥又上得是自费的大专，总不能让他退学吧，实在是没办法，家里借不到一分钱了，所以，我就自已办了退学，来城里打工，起先，干过服务员，营业务，可是，赚得实在太少了，对家里没有什么帮助，所以，我才去东都唱歌，这才支持我哥念完了大专，才能给我父亲买昂贵的药，才能一点点的还以前欠的债。”秦冬梅哭了，从学校走入社会后，再苦再难再屈辱，她也只是在无人处抹把泪，人前哭泣，这是头一回。
“别哭，冬梅，看，天亮了，我们来好好规划一下你的未来，我保证，我会竭尽所能，让你得到一个优秀女孩所应得到的一切。”
“你真是个好人，我的第一次没白付出。”秦冬梅如温顺的绵羊，紧紧偎依在苏克身边。
“我要去整容。”看着镜子，林娅楠自言自语道，但声音足够让一旁的马勇听见。
“娅楠，你长这么漂亮，还整什么容呢？”马勇认为林娅楠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很高兴，因为在超市里，林娅楠从没有主动跟他聊过与“工作”无关的任何话题，更别说开这样的玩笑了。
“我厌恶我现在的样子，非常非常厌恶，我想换个活法，必须得把这张脸换掉。”林娅楠重重的放下镜子，重重的道。
林耀军夫妇不在，否则，他们一定会以为女儿疯了，当然，林娅楠也不可能当他们的面说这些话。
“听舒红说，市三医院的整形美容科很有名气。”
林娅楠严肃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开玩笑，马勇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
“娅楠，换个活法不等于换张脸，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换个心情，要不，晚上我还陪你去泡酒吧。”
“酒醉了还会醒，醒来更痛苦，而且，我现在酒量越来越大，越来越醉不过去了，所以，我想试试，如果这脸不再是原来的脸，我会不会不再是原来的林娅楠。”
马勇很少敢在林娅楠清醒的时候和她对视，他总觉得，林娅楠的眼晴里藏了把剑，只会对自己亮出最锐利的锋芒。
所以，刚刚无意中与林娅楠对视了一眼的马勇，立即失去了勇气，他沮丧的认为，自己将永远不可能改变林娅楠头脑中的任何想法，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念头，比如她前日买了个超大耳环，马勇劝她慎戴，可她偏就戴了，不仅戴了，而且还追加买了个同款的脐环，亮闪闪的穿在肚皮上。
马勇不敢再吭声，埋头继续做苦力，他只希望，林娅楠是临时起意，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她会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明天早上七点，我准时出发，你去不去都行，我不勉强，也无所谓。还有，咱店里的蓝凤卖完了，后天才有货上，你去对面买一条回来，也就这个烟抽着得劲。”林娅楠从收银柜抽出一百块钱，扔在马勇面前。
第二天，六点三十三分，马勇守在了林娅楠的门口，左手拿着油条，右手拿着豆浆。
“姑娘，你是说，你来整形的，我没有听错吧。”三医院整形美容科的主任医师，陈老教授十分惊讶。
“您没听错，我就是来整形的，修理修理这张脸。”林娅楠淡淡道，好像现在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別的不相干的人。
“你究竟对哪个地方不满意，鼻子，嘴唇，还是眼睛，下巴，从我专业的角度看来，你脸上的这些小朋友，无论是形状，色泽，还是大小等各个方面，都堪称完美无暇。上天已经如此眷顾你了，你还想闹腾成什么样子，范冰冰，赵薇，朱茵，刘亦菲，说句大不敬的话，她们加一块还没你漂亮呢。”老教授说话挺逗的。
“漂不漂亮的，我不在意，只要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哪怕是弄成外国人模样。”
“哦，原来是不想做中国人了，姑娘，你以为整容是发面哪，揉开了，想包饺子包饺子，想做面包做面包，我没那本事，反正全中国的美容院也没那本事，能把东方美女弄成费.雯丽第二，虽然你有三分神似。”
说完这一席话，老教授把目光转向了马勇，颇有几分责备的意味，陪女人来这的基本上全是男友，但他认为这个男人很不负责任，女友都美出天际了，还由她任性来整什么容啊。
“医生，随便整整就好，真的，花多少钱都行。”林娅楠有些急了，而马勇则在一旁不知所措，在来的路上，他就很纠结，万一林娅楠整了容，林耀军夫妇肯定会把气撒在他头上，而要是整不成，林娅楠也要拿他出气。
“姑娘，你五官的美是教科书般的存在，任何要在这件艺术品上动刀的想法，都是暴殄天物，我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吧。当然，我倚老卖老的提几个小建议，如果能把头发拉拉直，眉毛嘴唇搞淡一点，再把耳环换个小号的，你就是真实世界当之无愧的七仙女，还不赶紧和身边这位董永双双把家还，我很忙，专家号比较难挂，就把美的机会留给别人吧。”
林娅楠大概也知道了，只要是心理正常的正规医院美容科医生，都不大可能给她换鼻子换嘴了，私立的她不敢去，倒不是因为怕死，她是怕手术失败后，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困境。
马勇挺高兴，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他在心里哼着歌，把林娅楠送回了家。来之前，林娅楠骗父亲说是去医院看胃病，让马勇陪着，所以，今天超市由林耀军夫妇主持，至于舒红，现在是全家重点保护对象，很少出门。
“我得做点什么，要不，我真的会疯掉，你看，这是被钢针刺瞎的双眼，这张脸被毒液剥去了一块块的皮，这鼻子这嘴浸在强酸里正慢慢腐烂，这不是我，是濒死的巫婆，是活着的木乃伊。”林娅楠对着镜子讲的话，令马勇打了好几个寒战，所以，他没敢离开林娅楠。
“我要上厕所。”林娅楠道。
“去吧，也到饭点了，如果饿了话，我们到外面吃。”马勇觉得奇怪，林娅楠不是那种连上厕所也要向他汇报的人，至少对他不是。
林娅楠去了许久，马勇越来越慌乱，越来越烦躁，越来越不安，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林娅楠躺在血泊里的画面。
骂就骂吧，马勇一狠心，推开了洗手间的门，林娅楠没有躺在血泊里，但她的样子，依然令马勇魂飞魄散。
披头散发的林娅楠，脸上，身上，手上全是血，镜子上，洗面台上，瓷砖上，也全淌满了血。
看着林娅楠手中滴着血的水果刀，马勇立刻明白林娅楠刚才做了什么。
马勇一只手做着让林娅楠镇静的手势，一只手慢慢从林娅楠手里夺下刀，然后，他退出洗手间，一边拨通“120”急救电话，一边坚决的，毫不犹豫的，在自已额头上重重划了一刀，又一刀。
“你是巫婆，我就是撒旦，你是木乃伊，我就是僵尸，林娅楠，你就是去十八层地狱，我也陪着你。”马勇放下电话，朝林娅楠笑了。
林娅楠惊叫一声，昏倒在地……
早市
进货那天，戴瑶和周序定了闹钟，凌晨三点半就起来了，匆匆洗漱后，叫醒了睡在另间卧室的顾榕，一脸生无可恋的顾榕，极不情愿的正式接管了汐汐的监护权。
戴瑶早已打听明白，并已亲身探过七回，幸福北路五福街，就是全三江乃至全吴北省批发衣服的地方，那儿有四个批发大市场。
位于五福街街口的五福城，业内人称早市，是专们卖尾单货的，每天五点开市，中午十二点闭市，过时不候。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拦的士了，司机不肯打表，要四十块钱，周序有点犹豫，戴瑶说马上就要成大款了，还在乎这点小费吗，坐吧。
周序和戴瑶四点四十到了五福街，这儿已经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了，晨光微露，五福城对面，街边一排小吃店里，家家挤得满满当当，“滋啦啦”油条刚下锅的声音，叠得高高的小笼冒起的蒸气，拉面师傅面板上杂耍般的卖弄，牛肉面里诱人的汤红叶绿，充分唤起了周序对美食的强烈渴求，并以不停的吞咽动作向戴瑶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