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实在理直气壮,清烛听了都为自己的师父担心。
就在此时,姜夙影轻咳几声,厅内除了千槿懒懒散散撑着脑袋看向姜夙影,其他人皆是正襟危坐,姜夙影皱起了眉,尽管对千槿的表现很是不悦,却也没有多说话。
只要是家宴,千槿都不会吃得很多,桌上的菜并不能引起他的胃口,比起君见做的,这些东西吃在嘴里就是味同嚼蜡。
这时千槿不由自主朝身旁的君见瞥了几眼,而君见感觉有人看着他,一抬眸便撞进千槿那双似笑非笑的眼里。
他不动声色扫过桌上的食物,见千槿没有吃多少,心中了然。
以前,这种场面千槿是能避则避,因为家宴于他来说是无聊的。
家宴本就是姜氏族人凑在一起吃一顿饭,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可贪了那一时的舒服,就会被那些长辈教训,说什么身形要正,坐要如松。
因此不少弟子都不甚喜欢参加家宴。
而有些宴席避免不了时,千槿就会挑一个偏僻的位置,无所事事埋头吃着桌上的东西,君见偶尔陪在他身边,给他夹菜。
清烛小声唤道:“师父!师父!”
想着想着千槿出了神,清烛叫唤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怎么?”
“宗主叫你!”清烛连忙比划,眼神示意千槿。
姜夙影眼底有些恼怒,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现:“千槿!”
“啊?宗主有事吗?”千槿微微一笑,脸上略带歉意。
“你师叔在和你说话呢!”
师叔?千槿身子一顿,努力回想有关水云涧的所有长辈,眼睛扫过对面一群长辈,最后定格在一人身上。
和姜夙影同辈的人里,除了几个一直闭关或在外游历的,就只有白芝以及冷鹜,而对于这位师叔,千槿一向没有好感。
“冷师叔叫我吗?”千槿笑道。
冷鹜尴尬地笑笑:“槿小师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当然是今日刚回的啊。”千槿笑道,周围却是凉意。
这位师叔是他的调查对象中最可疑的一位,他的第一目标。毕竟姜夙影抓到他时,冷鹜有意无意的暗示宗主,他是凶手。
他们闲聊几句,千槿皆点头微笑以示回应,他不愿意多说其他的话,冷鹜也实识趣没有再开口问其他问题。
家宴结束,其他人纷纷离开,姜夙影不屑地瞥了千槿一眼,带着白芝快速离开,方向便是柳苑,姜夙影的住所。
“看来师父这段时间不会待在竹苑了,我们回去吧。”君见起身说道。
千槿挑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说姜夙影和白芝是夫妻,但在千槿的印象里,二人一直是分开居住的,姜夙影住柳苑,而白芝住竹舍。
更奇怪的是,竹舍的主屋一直空着的,白芝并不住在主屋,而是住在竹舍的东侧,至于为何如此千槿便不知道了。
在回竹舍的路上,门生子弟都凑在一起讨论,不知说些什么,君见冷眼扫过,他们又乖乖闭嘴。
迎面走来三位子弟,看见千槿后神色激动,纷纷大叫:“槿师兄!”
千槿定神一看,竟是年少时经常混在一起玩的那三位姜氏旁系弟子。
八年前出事时,他们便受姜夙影的命令,护送姜韵儿离开了水云涧。
只见他们小跑过来,冲君见喊道:“大师兄!槿师兄回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们呐!我们还以为那场家宴没什么意思,特地一起约好不去,没想到是槿师兄回来了!”
“就是就是,要知道槿师兄回来,我一定会去那场家宴的。”
“还不是你说没意思不去的?要不是你说不去,我们也不会和你在这里瞎逛。”一人嫌弃地看了眼刚刚开口说话的弟子,用力撞了他一下,以宣泄情绪。
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八年前的事情,对他心生芥蒂,千槿笑了,原来真的还有人是相信他的。
元辰看见倚在千槿脚边的夜影惊讶道:“呀!原来小影子一直跟着槿师兄啊?我们还以为夜影不见了呢!怎么找也找不到,大师兄还以为是自己弄丢了,把翻遍了水云涧就为了找小影子!”
这么有趣的事他还没听君见说起,他挑眉看向君见,那眼神仿佛再说是真的吗?
君见轻咳几声,几个人哈哈大笑,纷纷说道:“大师兄这是害羞了吗?”
“诶!快看!槿师兄身后有人!槿师兄,你身后的那人是谁啊?”元明问道。
虽说他们年纪相仿,但好奇心是一个比一个重,听元明一说,几个人探着脑袋,恨不得把清烛拉到自己面前,供他们细细打量一番。
“说你蠢你还不信?”元辰踹了他一脚,“站在槿师兄身后的,自然是槿师兄的人啦!”
他们是亲兄弟,之间更没有那么多顾忌,你推搡我,我推搡你,凑到一起幼稚得很。
元枫作为大哥,把他们通通扯开,冷着脸训斥:“你们好不好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还好意思在这里推搡?”
“还不是二哥先动的脚!”元明可就不乐意了,瞪了元辰一眼,转眼又笑嘻嘻问千槿,“槿师兄,他叫什么呀?该不会是你的徒弟吧?”
这一下还真的猜对了,千槿推出清烛:“是啊,我徒弟清烛。”
清烛又不认识这里的人,偏偏面前三个人热情似火,围着他东问西问,绕是见过大场面的他,也被吓得语无伦次。
三个人逗着清烛乐在其中,要知道除千槿外,他们这辈的弟子们至今都没有一个收过弟子,所以清烛是他们这一辈之后的第一个弟子。
不知不觉当了师叔,他们硬是拉着清烛往外走,说是带他见识见识水云涧,说白了清烛可能会被他们拉去试炼。
他们走后,君见也拉着千槿往竹苑走去,他道:“你没吃多少东西,夜里会饿的。”
竹苑内设有一间小厨房,千槿六岁以后,基本上都是君见负责他的膳食,时常往水云涧的膳房走太过麻烦,干脆自己竹苑弄了一间。
在这个小膳房的最里面,摆着一张方形桌子,以前的他们基本上都是在这里解决膳食的。
现在的桌上有三菜一汤,是君见刚刚做好的,千槿勾唇一笑,拿起筷子,将菜夹入口中,香飘四溢,比起正厅里的那些菜,千槿还是更喜欢面前的这些。
君见眼底带笑,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看着千槿吃自己也有了胃口,君见给自己盛了点汤,默默喝了起来。
“回来时我让小影子去了趟祠堂,到了深夜我们就去和前辈他们汇合,然后去看看吧。”千槿拿过桌上的空碗,挑了些菜,放到夜影面前。
“好。”君见应道,“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他并没有忘记,千槿的伤才刚好,总是这样不眠不休,迟早会弄垮了身体。
这一点千槿是不在意的,出谷以后时常受伤,一开始会喊疼,但到后来被疼痛麻痹,自己也不甚在意。
于是他想也不想,回答了一句:“习惯就好。”
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也让君见心如刀割,千槿打从五岁来到水云涧后,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
“阿槿,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君见坚定道。
千槿眨了眨眼,笑得灿烂:“好啊,以后师兄可得保护好我哦。”
同样,他也会保护师兄,保护好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
☆、第三十一章
他们用完膳后一直在等待,等待水云涧在黑夜中沉静,
子时左右,水云涧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除了夜巡的弟子,其他人早已睡下。
千槿猛然间挣开眼,夜影已经站在了床尾,伸着懒腰。
还是白日的白衣,但却没了温文儒雅、谦谦君子之感,现在的他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感觉,头发还是散在肩头,发丝见的束发带在风中飘动翻滚。
君见已然在门口等他,二人相视一眼,无声地隐匿在黑暗中。
水云涧后山,那里有着一片废墟,没人知道废墟的来历,只知道从姜氏先祖来到这里时,这片废墟就存在了。
废墟之下,藏着一条密道,八年前白芝带着千槿逃离,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沿着密道走了半刻钟,夜影突然跳出千槿怀抱,自己走了起来。很快,两人一猫就走出了密道,面前就是伏魔断谷。
断壁边上,雪瑶坐在那里,迎着风轻点着面前的流光,凌则站在一旁,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雪瑶,深怕她会一个不小心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