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见照做了,最后被白芝带回水云涧,成了白芝的徒弟。
那个时候的君见,不知道母亲口中的舅舅是谁,为什么母亲离开了,那个舅舅也没有出现,反而是一个邪灵出现在他身边。
那个时候的君见是埋怨那个素未谋面的舅舅的,若是可能,他宁愿那个陪了他两日的邪灵是他的舅舅。
这确确实实就是小时候君见的想法。
因此,凌离开的那天夜里,他还拉着凌的手,认认真真问他,什么时候他们还能再见。
那个时候的凌在干什么?对了,凌在哄小时候的他睡觉呢。
君见心底蔓延着难以言说的感觉,耳畔是凌轻柔的声音:
“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在此之前你要学会长大,知道吗,君见?”
“君见?”雪瑶不安地看着他,怀里的夜影也跳上了桌子。
君见回神,怔怔看着面前的两张人脸以及一张猫脸,片刻,君见受惊似的起身。
他这一举动吓到了千槿,他还以为君见要找凌算账,连忙扑过去抱住君见:“师兄!”
雪瑶也起身拉住君见的胳膊,就怕他一个冲动冲出去。
君见哭笑不得,一只手握着千槿的手腕:“我没事,你们都放开我吧。”
虽然君见说的是真话,千槿和雪瑶还是半信半疑,只有雪瑶松了手,千槿还抱着他。
“真的没事?”雪瑶坐回去,眼睛一直盯着君见的脸,两只眼睛都要看穿他了。
“真的没事。”君见低眸看着千槿,哄着他松了手,这才能够坐回去,“我刚刚只是……被你们吓到了。”
雪瑶有一瞬间懵然,想起刚才的举动,顿时红了耳朵,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千槿也为刚刚自己过激的行为感到尴尬,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师兄,你不会怪凌吧?”千槿小心翼翼问道。
怪他什么?君见无奈地笑了笑:“不会。”
“其实凌也是为了南方众生灵着想才会这么做的。”雪瑶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只好乱扯一些,总之为凌说好话就对了。
君见叹笑一声,郑重其事说道:“师祖,阿槿,我没有怪他,从来都没有。”
“真的?”师祖孙还是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真的。”君见看着他们,实在无奈,“比真金还真。”
“那就好。”雪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和凌拼了。”
君见嘴角上扬:“那我也拼不过啊。”
千槿笑了笑,把跑到门口守着的夜影召了回来,抱着它说道:“没想到师兄是这么进入水云涧的。”
君见汗颜,被自己的亲舅舅算计进水云涧的,恐只有他一人。
“凌也真是的,把你丢给白芝就不管不顾了。”雪瑶眉头一皱,用略带责备的话说,“亏得他还是做长辈的,自己的侄子都不关心一下。”
雪瑶在伏魔谷生活了那么久,基本上都和凌在一起,也没见他去水云涧看过君见,更别说关心一下这个侄子了。
“师祖,你误会了。”君见难得替凌解释一回,“其实好几次我和阿槿遇险,他都帮了我们。”
凌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把他丢在水云涧就不管不顾。相反凌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动向,若是他遇上了危险,凌会出手相救。
君见十四五岁开始,便和千槿一同外出历练,遇上恶灵也是常有的事,打不过的也不少,但他们仿佛受到了上天的眷爱,每一次都逢凶化吉。
一两次是巧合是运气,很多次化险为夷那就不是运气问题了。
君见再怎么年少,也知道是有人暗中保护他,保护他的性命。
原本君见以为是师父派人暗中保护,多次询问试探后,他才发现,根本不是师父在保护他们,那么还能有谁?
君见只能想到曾经说过他们还会再见的那个邪灵。
“原来保护我们的不是师父啊。”千槿微微吃惊。
在他记忆里,助他们逢凶化吉的是师父,这件事也是君见求证过的。
君见点头说道:“我问过师父,师父说不是她。”
凌是灵,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保护他们,他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暴露,所以君见对千槿说暗中保护他们的人是师父。
“算他还知道关心晚辈。”雪瑶自小失去父母,是被水云涧当时的宗主夫妇收养的,她对亲情一向来都看得很重,“可把你带在身边不是更好?”
“也不能这么说吧。”
千槿插话插得猝不及防,雪瑶吃惊地看向他,却不见他抬起头来,一直低垂着眼帘,轻抚着夜影的毛发。
雪瑶问他说:“小槿儿为何这么说?”
千槿终于舍得抬起头了,只见他微微一笑,轻声细语说道:“凌应该是想把师兄放在水云涧,由水云涧保护吧。”
因为凌一直都知道,他的身边不安全。
“师兄是凌亲妹妹的唯一血脉,若师兄在他的身边他却不能完全保证师兄的安全呢?”千槿黝黑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桌面。
那里显示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空刚刚离开,此时坐在水池边缘的人抬眸向上看,仿佛知道有人在看着他,他回之一笑。
桌面的冰渐渐化作气体,彻底蒸发消失。
千槿又道:“师祖,凌可以保护得了你,却不一定能保护得师兄……或者,他可以保护师兄,却保护不了师祖你。”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不是凌想要看见的,在选择上,他只是选择了雪瑶。
海域有多么艰险,千槿是不知道的,但连强大的凌都不能在千年前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可想而知,海域生灵之间的勾心斗角、动乱以及暗算。
若是哪天猝不及防的出现几个像角滕这般强大且又肆无忌惮的海域邪灵,那凌是绝对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的。
所以,他选择将君见放在水云涧,放在自己的视线内,让他在水云涧的保护之下成长起来。
雪瑶听闻此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更多的是心疼,对凌的心疼。
海域是有多么的凶险,才让凌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周围人的安全,才让他每时每刻都不忘考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妥当。
现在回头想想,生活在海域里的凌其实无时无刻不是身处算计之中的,而他也被迫如此,时时刻刻算计着每一步,艰难孤独地在漫漫海域中前行。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双生灵们都宁可倾其所有,在他们可触碰到的地方,站在凌的面前,将他当做孩子宠爱,为他做他们能够做的一切。
雪瑶不是那么感性的人,可只要想到凌过去的生活,眼泪都不由自主落下来。
突如其来的眼泪叫两位小辈霎时间手足无措,手忙脚乱的上前安慰。
“师祖你怎么了?”千槿忙坐到雪瑶身边,低下头询问。
君见慌乱无措地拿出一块新的手帕,快速递了过去:“师祖?”
雪瑶没敢抬头,接过手帕,把眼泪擦干,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说道:“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哭。”
两师兄弟松了一口气,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干巴巴的你一言我一语。
不一会,雪瑶破涕为笑,不过是被两个小辈气笑的:“哪有你们这么安慰人的啊。”
千槿摸了摸前额,不好意思笑道:“师祖……我不太会安慰人的。”
“那、你师兄怎么也不会安慰人呐?”雪瑶擦了擦眼角的泪,哭笑着问。
君见一愣,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干巴巴说:“阿槿……很好哄的。”
千槿脾气好,也不怎么生气,就算生气了,也很容易哄好,所以君见也不怎么会哄人安慰人。
雪瑶一听,立马拉着千槿躲到角落去,苦口婆心低声说道:“小槿儿,你这样是很容易被你师兄吃死的。”
“啊?”千槿本就因为雪瑶突如其来的动作摸不着头脑,现在又冒出这么一句,千槿差点没能反应过来,“不会吧?”
雪瑶悄咪咪看了君见几眼,越发肯定地说:“总之,君见要是惹到了你,千万别那么容易原谅他。”
千槿哭笑不得,连忙答应道:“好,都听师祖的。”
这样的反应显然就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雪瑶也不说别的,只是叫他记住了。
千槿面上是答应雪瑶的,心底却不那么认为。
虽说师兄面上表现的很冷,不容易亲近似的,但对他还是很好的呀,怎么会像师祖说的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