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红女说，如果不能拔出洪敏幕后的黑手，那么就会有下一个洪敏、再下个洪敏……
他必须要忍，也只能忍！
不知过去多久，海风吹得人僵硬发冷，天边那朵瑰丽的晚霞只剩下一缺残影，祭司终于结束了冗长的祀词，宣布开始正式执行海葬之礼。
随着祭司话音落下，众人都屏住呼吸，连哭泣哀悼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很快，祭坛下，一个穿着祭司服装的年轻使者把一个点着的火把递到祭司手中。
祭司单手高举火把，仰头望天，用悠长缓慢的声音唱起古老的安魂曲。
几乎是同时，天空中响起一声轻啸，接着一只黑色的玄鸟划破暮色急飞而来。
它张开的双翼足有人长，一双金色的利爪精瘦有力，直接抓起祭司手中的火把，朝着高高焚烧塔飞去。
火焰随着玄鸟的振翅越烧越旺，却没有一丝火苗触碰到玄鸟的黑羽。
玄鸟在洪烈上方的天空中盘旋了三圈，利爪一松，就将火把扔到了焚烧塔之上。
普密国王和提达王后已经站到了一起，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同时闭上眼睛。
阿烈，再见了！
然后，良久过去，他们没有听到大火燃烧的噼啪声，而是听到众人诧异的私语声。
“灭了，火居然灭了。”
“是啊！我活了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普密国王和提达王后同时睁开眼，看到那火把坠落在焚烧塔中，冒着淡淡的青烟。
洪敏皱眉，朝着祭坛上的祭司使了个眼色。
祭司招招手，使者立刻又递上了新的火把。
祭司高举着火把，抬头望天。
古老悠长的安魂曲声中，黑色玄鸟再次用脚抓起火把飞向焚烧塔。
这一次，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注视着焚烧塔和焚烧塔上的那道身影。
然而，火把落在焚烧塔上的瞬间，直接就熄灭了。
“天呐？怎么会这样？”
“是啊，太奇怪了！”
“难道是海风太大？”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又大了些。
这次不等洪敏指示，使者已经将新的火把递到了祭司手中。
当火把第三次落在焚烧塔上，当火把第三次熄灭时，周围的人惊得瞠目结舌，连讨论都忘了。
天色沉下来，海风呜咽，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静谧诡异。
洪敏隔着人群和另外一边的洪俊对视一眼，洪俊茫然地摇摇头，也是一脸无措。
洪敏皱眉，立刻招来负责搭建焚烧塔的工匠。
中年工匠战战兢兢地跟着洪敏来到普密国王和提达王后面前。
普密国王急切地开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工匠吓得手脚发软，噗通跪下道：“回陛下，属下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属下都是按照宫中的规矩，以浸过油的金丝木替三王子殿下搭建的塔体。金丝木本来就十分易燃，即便是新砍下来的湿木也是一点就着，何况这是用油浸过的。属下从业二三十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求陛下明察。”
这么近的距离，附近几个人几乎能闻到工匠身上散发的淡淡油味，尤其是他指甲中还嵌着黑色的物质，明显是干涸的油渍。
普密国王皱眉，看向焚烧塔。
焚烧塔前，祭司正亲自带着人在详细检查。
一检查完后，祭司便主动到国王和王后这边回话。
祭司恭敬地朝着众人行礼：“陛下、王后，我已经仔细检查过焚烧塔上的木料，的确是正宗的金丝木，而且浸油均匀。按道理根本无需火把，就是一点火星都能引燃，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现这种情况。”
普密国王身形微微晃了晃，强自镇定道：“祭司大人，连你也没有一点头绪吗？”
祭司思索片刻，布满各种图腾花纹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普密国王沉声道：“这个时候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祭司深吸口气，像是下定极大决心，道：“恐怕、恐怕是三王子不贤，上天不肯收他。”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诧。
难道，这三王子殿下，还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伤天害理之事？
“不是上天不肯收他，是上天觉得他死得太冤枉，不愿意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化为灰烬。”
一道清悦的女人声音响起，像是被喇叭放大，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是谁？是谁在说话？”
众人好奇地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猛然发现夜色的掩映下，海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艘小船。
船头上，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女人，英姿飒飒跳了下来，踏着清浅的海水，缓缓从朦胧的夜色中走进所有人的视线。
“肖暖？！”洪敏辨出那道身影，心中立刻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就沉声吩咐道：“来人，快把这个女间谍抓起来。”
提达王后也认出肖暖，颤着哭到嘶哑的声音阻止道：“住手。”
“母后，她可是Z国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您不觉得奇怪吗？”
洪敏心中焦急，他总觉肖暖是来者不善。
“无妨。”提达王后声音温柔，语气却不容置喙。
洪敏懊恼地攥紧拳头：“母后，您别被她的样子给骗了。”
他不管不顾地朝着克桑使了个眼色，克桑正要行动，肖暖已经快步走到近前。
她纤瘦的身板挺得笔直，目光清澈如水：“如果我真的有罪，我走了又何必再回来？我今天之所以敢站在这里，就是因为我问心无愧。我不请自来，无意冒犯给位，我只是想来送阿烈最后一程。”
她字字清晰，语气不卑不亢，众人一时也拿不定注意，只将目光落在她和国王王后身上。
洪敏见状，只能暗示克桑先按兵不动。
华蓉满眼惊喜，激动地拉了拉提达王后的衣袖。
提达王后眼含热泪，目光灼灼地看着肖暖，仿佛能从她身上看到昔日洪烈的影子：：“暖暖，看到你还活着，母……我很欣慰。可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不是知道我的阿烈是怎么死的？”
肖暖动了动唇，正要回答，就听一道沉稳沧桑的声音响起。
“肖小姐，你的身份霍大使和大使馆那边都已经明确的知会过我们。当年你和阿烈一起欺骗我们整个青白国皇室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追究。”
普密国王看着肖暖，语气不善道：“但你不能仗着霍大使对我们皇室有恩，就不把我们皇室放在眼里，横行无忌，到葬礼上来捣乱。”
肖暖不疾不徐，朝着华蓉眨眨眼，又朝着国王和王后行了礼，解释道：“陛下，王后，你们放心，我真的不是来捣乱的，我是诚心诚意来送洪烈最后一程。请你们给我点时间，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言落，她又朝他们抚了抚身，丝毫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径直朝着焚烧塔走去。
焚烧塔足有人高，肖暖站直身体，也只能勉强看到“洪烈”平躺在上面。
她眸光中露出伤心之色，绕着四方形的塔边，边走边轻声道：“阿烈，你救了我和云天的命，我们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如果有下辈子，我再结草衔环，报你的救命之恩。这辈子，我能做的，就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为你抓到那个害死你的人。”
肖暖强忍着眼泪，眼圈泛着猩红：“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如果你相信我，你就安心的走。你走了，我一定会让害你的人下去给你陪葬。”
她轻咬唇瓣，脸上肃杀的寒意比夜风还要冷。
言落，她径直朝着祭司伸出手。
祭司下意识地看了洪敏一眼，得到洪敏的授意，他才朝着旁边的使者扬了扬下巴。
使者这才将手中擎着的火把递给肖暖。
肖暖握着火把，在焚烧塔前合适的距离站定。
她深吸口气，朗声道：“阿烈，如果你相信我，你就走。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你就留下来吧！”
言落，她直接将火把投入层层叠叠的金丝木塔中。
“轰”的一声，木塔缝隙里的油气被点燃，瞬间迸发出明亮耀目的火光，跟着就是木柴被灼烧的噼啪声。
众人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全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要相信肖暖的说法，相信洪烈是被人所害才不舍离去的时候，熊熊燃烧的火焰又突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