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书妖(76)

乌篷船剧烈地晃了晃。

牙白的长裙几乎被鸦青色的长袍包裹着,宋阙的手臂紧紧地揽着她的细腰。

他看着被迫趴在他怀中的少女,言梳双颊绯红,心口贴着心口,能感受到彼此强烈又紊乱的心跳。

她怔怔地望着宋阙,几个眨眼之后,宋阙翻身将她压下,言梳的腰后还压着他的手,双腰紧贴,而后宋阙便低下头吻住了她。

怀中的人很娇小,丝毫没有反抗,只一双手紧紧地抓着宋阙心口的衣衫,紧张到手指用力至发白。

言梳睁圆了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她觉得自己甚至能数清楚宋阙究竟有几根睫毛,将他的眉宇细细描摹后,唇上传来了咬痛感,宋阙的舌舔过她被咬痛的下唇,言梳开始耳鸣了。

她又想起了薄雨夜里窗下的二人,也想起了前夜梦境中她被无形的蛇困于柱子上的束缚感。此刻乌篷船中与那时一样,宋阙的手指捏着言梳的腰,一寸一寸,又痛又痒,叫人心底莫名发慌。

心脏像是要从胸腔挣脱出来一般,言梳的双手越抓越紧,双腿曲直,又贴近地毫无缝隙。

言梳的挣扎终于起了效果,宋阙短暂地松开了她,让她能有机会喘口气,而后宋阙贴近她的耳边道:“乖,闭上眼睛。”

言梳听话地闭上眼睛,随之而来的是失去视觉后,其余四感的无限放大,细致到宋阙的每一次呼吸打在她身上的哪一处,她都能回以炙热的反应。

一切耀目的光都消失了,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天空忽而落下了一道闪雷,轰隆声从远方传来,乌压压的云层遮蔽上空,几乎是刹那,哗啦啦的雨水落下,将湖面上溅起了一圈圈乱糟糟的涟漪。

言梳双肩外露,多了几点齿痕。

不知是不是因为狂风袭来,将乌篷船一步步吹远,她觉得自己有些冷,于是抱着宋阙的手更用力了些,可还是听话地没有睁开眼。

狂风席卷着湖面的水就像是海浪,被宋阙丢在一旁的小书一页页被风翻开,上书内容几乎与二人的现状一样。

一滴雨水透过凉席的缝隙滴在言梳的肩头,冰凉刺骨,宋阙替她吻去,而后是越来越多的雨水灌入船舱,就像是暴雨直接打在了他们身上一样。

言梳不得不睁开眼,入眼的刹那,是飘浮于阳光之下细小灰尘,还有细风拂过的发丝。

宋阙依旧在靠睡,光纹层层落在他的衣袍上,言梳回神,看向四周。

没有暴雨,依旧是清空,没有浪潮,只有鱼儿吐泡泡时偶尔荡起的几圈涟漪,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衫,没有凌乱,没有打湿,正整整齐齐地贴在了身上。

她就像是忽而被人吸入了一场梦境,又被梦境里的暴雨惊醒,出来。

言梳失力般坐在了蒲团上,手臂无力垂下时碰到了一本书,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第一页便是男女二人游船,被大雨困于湖中央,而后枉顾一切,热烈地拥抱彼此。

言梳就像是被这本书烫伤了般将它丢到一旁,口干舌燥地吞咽了口水,再看向宋阙,宋阙不知何时醒了。

那双桃花眼如方才梦境中的一样,阳光之下成了淡淡的棕色,望向她的眼神也如出一辙,好似要把人吃了似的。

言梳倒吸一口气,喉间微痒使她低头咳嗽了起来。

宋阙身体略微前倾,有些担忧地问了句:“怎么突然咳嗽了?是在船头吹久了风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润如含了花香的春风,言梳朝宋阙看去,宋阙还是那个温柔的宋阙,可她却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总回想着那声因动情而沙哑低沉的:乖,闭上眼睛。

宋阙本担心言梳会否在湖上吹了太久的风而再度受冻感染风寒,但瞧见言梳通红的耳尖,低垂着下巴欲看不看地偶尔瞥他时,心中便警铃大作,眉心不自觉地皱起,呼吸也停了。

他恐怕不能再入睡了。

宋阙压下声音,没再看言梳:“我们回去吧。”

言梳点头道好。

乌篷船靠了岸,言梳跟在宋阙身边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从在船上宋阙醒了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心情瞧着也很糟糕似的。

言梳抓着他的袖子扯了扯,宋阙回头看她,听见她问:“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宋阙没有否认,反问:“我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言梳点头:“早间你和我过来游湖时,脸上是带笑的,现在眉头都皱起来了,也不说话,走路很快,都不等我,一定是不开心了。”

宋阙愣了愣,道:“抱歉,我走慢些等你。”

言梳摇头:“我不是要你等我,你走快了,我可以追上去的嘛,但是你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的,宋阙,你是不是也有心事了?”

这句话叫宋阙停下了脚步,言梳仿若未见继续道:“我经常有心事,心里有想不通的就会主动与你说,说完心情就好多了,那你也可以这样对我的,你若是不高兴了,有心事了也可以和我说,或许你说完了,心情也能好许多。”

“为什么想让我开心?”宋阙垂眸看向言梳牵着自己袖子的手,他的手指轻颤,很想把她柔软的小手抓在掌心,几番犹豫未决,不敢动,却想动。

“因为我喜欢你啊。”言梳理所应当:“你高兴,我就高兴。”

这句话轻飘飘地从言梳的嘴里说出来,分量却极其重。

宋阙的内心在这一瞬好似柔和了许多,被狂风暴雨席卷过于脑海中残留的纷乱画面统统罩在了暖光之中,船上熟睡中的幻境不是他单方面的压制,而是两情相悦的索取。

“我现在就很高兴了。”宋阙如是道。

“是吗?”言梳停下脚步绕到他跟前,双手捧着宋阙的脸压下朝自己凑近了些,她眉心轻轻地皱着,杏眸于他的脸上打量,见他眼眸清朗,果然不似方才那么压抑了,不觉有些奇怪:“怎么说好就好了。”

她看得出来,宋阙当真挺高兴的,顺从地弯下腰让她细看他的脸,嘴角还扬着。

“那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又突然高兴了?”言梳问。

宋阙轻声笑了笑,眉眼弯弯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因其联想,幻境丛生,他尚能回忆起在乌篷船中,言梳于他掌心下轻微的颤动。

她说她不怕,但宋阙怕,那些浅藏于他内心隐秘的涛涛只初现一角,他怕他还没理清便随性而为,也怕言梳会被其淹没。

宋阙的真心,只有经过了自己肯定,才好一丝一寸慢慢地给言梳看见。

第56章 软甜 这珍珠莲子和言梳一样。

今日来客栈看书, 金世风不在,只有玉棋被他叮嘱看着宋阙。

言梳既然不用去青楼,自然也就没把自己扮作男子, 两个年龄相当的女子坐在一张桌旁, 一边吃糕点, 一边谈笑,画面极美,偶尔从二楼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言梳对玉棋说起昨日游湖之事,提到了水扬白花的水月湖, 也提到了湖中央花了她半盘糕点才引来的鱼。

玉棋有些羡慕问她:“游湖好玩儿吗?”

“挺好玩儿的。”言梳道:“我问过宋阙了, 若你这边没事我就不必等他看书了, 届时我带你去游湖,咱们坐小船,吃糕点喂鱼呀!”

玉棋不自在地低下头道:“我恐怕没有时间。”

“怎么了?”言梳的兴致降了一半。

玉棋道:“夫君不让我离开客栈。”

言梳一瞬无语, 心想玉棋还真听金世风的话,金世风在外花天酒地, 红颜知己不知几十人, 竟不允许玉棋出门游玩了。

玉棋还替他解释:“前日我与你一起逛街, 回来之后便没看见夫君了,后来去青楼找他他生了好大的气,说是你……你带坏我,便勒令我未经过他的允许,不准出客栈。”

实际上那天傍晚玉棋去青楼找金世风之前,金世风也在街上找了半天玉棋。

两人错过, 金世风才去了秦楼楚馆那条街碰碰运气,结果正好碰上来青楼寻他的玉棋,金世风自然以为是那姓言的小公子没安好心, 带着玉棋来青楼闲逛,毕竟那日言梳与宋阙向他借书时,宋阙坐怀不乱,言梳的一双眼睛可频频打量屋内歌姬。

金世风当时便道:“你还有没有金家少夫人的自觉?当着我的面跟一个男人跑了!”

玉棋不知如何解释言梳其实是个女子,并非男人,她张了张嘴,半天只能点头道:“我下回不会了,大夫说你不能生气,急火攻心不利于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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