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书妖(26)

言梳闻言,有些心动:“瀑布都能冻上?”

“山上的温度本就比山下低,你想啊,古道河都冻上了,瀑布冻上了也没什么稀奇,只是往年没有过这般情况,所以今年去真清观看奇景的人也不少,现下去刚刚好,说不定几日后那冰就化了。”小二言罢,把银子还给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宋阙。

自天冷,言梳的风寒好了之后,宋阙就不怎让她出门走老远的路去买糕点了,都是多给一些银两,叫小二帮忙跑腿的。

这几日去,锦糕坊总没开门,宋阙知道,便让小二把银子收回去,当是让他吹风受罪的跑腿费了。

小二也不扭捏,高高兴兴地收下,转身又对言梳抬了抬眉毛,压低声音说要去后厨给她弄点儿好吃的来,算是致谢。

言梳也奇怪,钱是宋阙给的,为何要给她吃的致谢?

不过转来一想,她与宋阙不分你我,也就想通了高兴了。

小二走后,言梳回头朝宋阙看去,她还没开口宋阙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头也没抬,翻了一页书道:“你可要知道,山上冷得很。”

“我知道,我多穿点儿就是了。”言梳怕冷得很,屋内两个取暖的火炉已经加到了四个,便是这样她的被窝里也要塞两个烫婆子才行。

若是一般有趣的她就不出门了,只是瀑布被冻成冰帘却是极少有机会见的。

宋阙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言梳笑着道:“我这就去楼上换身出门的衣服。”

在客栈里还算暖和,一旦出门便能感受到寒风如刀。

言梳裹上了厚厚的披风,狐狸毛的帽子盖在头上,风中飞舞的绒毛从额头挂下,几乎遮住了言梳的眉眼。

宋阙找了个兔毛的领子给她系上,又遮住了言梳的口鼻,她的视线之中就剩下一条宽宽的缝,唯有双眼露出来充满笑意。

宋阙不怎怕冷,却怕穿少了出去被往来众人注视,故而也披了一件暗紫色的披风,披风之下鸦青色的衣袂偶有露出,灵雀穿云的绣纹若隐若现。

两人是中午吃完饭再去真清观的,小二说真清观的日出很好看,观门正对着东方,破晓紫云出,悬崖边上还有石松,天再冷也是郁郁葱葱的绿。

金顶之上的道观仿若仙宫,一条蜿蜒小石路如盘龙朝上走,晨光照过,白雪发光,恍若到了山海仙境。

言梳想让宋阙也看看,看看像不像山海,故而下午出发,打算晚间在山上休息一夜,次日看日出。

二人到真清观时天色将暗,白日或玩或问灵丹妙药拜道求仙的大多已经下山,真清观旁还有几所农家,都是原先住在山上没走的,家里有人在观中当道士的,让出了几间房子供人休息。

言梳与宋阙到时算晚,房间基本都住了人,那农户与人去说才有一家人通融,愿意三个妇人挤一间房,让出一个空房来。

其中一个妇人道:“一看你们穿着打扮便知非富即贵,必是京中贵人,听说你们这些贵人都在家中置鼎练丹,可有什么窍门?”

言梳刚摘下兔毛领子,抖了抖披风上的雪渣,听到这话才问:“京中有钱人家都在炼丹吗?”

“怎么?你们来真清观不是求炼丹之法的?我可听说真清观的乾丰道长已经被请入宫中,成了圣上的首座炼丹大仙,他们都给圣上炼丹了,可见真清观里当真是有仙人的。”一妇人道。

言梳与那妇人坐在一起,嘴甜地喊了人一声姐姐,那妇人顿时笑眯眯地与她长谈自己听闻的事。

宋阙在一旁浅浅笑着,伸手拨弄了一下言梳头顶帽子上,融化在狐毛稍上的雪水珠。

妇人继续道:“丞相府里都将观中道长请去了,我们几个也是家中做一些小生意,屯了药材也买了鼎,只是苦无炼丹之法与配方,这才上山求问的。”

言梳眨了眨眼:“那丹药当真有用吗?”

“若是无用,圣上为何要炼丹呢。”妇人道。

言梳哑言:“这炼丹之说,不都是因为贵妃那边有什么驻颜的法子……”

“嗨!驻颜只是小法,乾丰道长可是能让人长生不老呢!我听人说这乾丰道长其实已经活了两百多岁了,看上去还和四十一般,当真了得!”

言梳睁圆了眼睛,满目好奇。

等那几个妇人说累了,时辰不早,几人才分开各回各的房间去。

言梳只能跟着宋阙共住一间,她倒是没什么男女有别的尴尬,那几位妇人也以为他们俩是夫妻,只是宋阙的脸色稍稍僵硬,这一夜都打算坐在桌边,让床给言梳休息。

言梳坐在床沿晃着腿,问宋阙:“那乾丰道长真的这么厉害?凡人能活两百多岁,是不是与师父当年走修仙之路一般,来日要得道的呀?”

宋阙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他本就只有四十。”

言梳啊了一声,这么说乾丰道长是骗人的了?

“如今皇帝痴迷于求仙问药,真清观又在京都早有名气,若有道人想富贵荣华青史留名,只需顺着皇帝的意即可,是两百岁还是四十岁,无从查证的。”宋阙道:“只是皇帝是郢国之首,所作所为皆有万千百姓效仿,如今京都人人都开始炼丹炼药,就连家境一般的后院妇人都来求仙,可见其中乌烟瘴气了。”

皇帝无心朝政,只想成仙,长此以往下去郢国繁荣也只存表象。

宋阙放下茶杯道:“树积于根,根腐则树死,树死则花草生。”

他这句话,言梳听不太懂。

第21章 骗子 炼丹在京都已经不算新奇了。……

真清观的日出当真很好看。

天还未亮言梳就醒了,她推开窗户山间浓雾直涌进来,带着冬日的寒气。

宋阙坐在桌旁看了一夜的书,彼时桌案油灯只剩下一点火苗,被冷风吹灭,隔壁传来窸窣声,显然也有人早起打算求仙问道。

言梳拉着宋阙去金顶看日出时,金顶上还没有人,就连道观里的小道士都没起来,炼丹的大殿四周松树环绕,蜿蜒小路两旁钉着木头桩子栓了绳索免得让人摔下山去。

东方唯有淡淡的红光,大雾未散,看不见太阳的形状,也仅是一刻钟的时间,寒风凛冽的山间云雾被吹散,红色的云霞渐渐淡去,初升的太阳金光照耀在人的脸上。

言梳眯着双眼去看,晨间的太阳并不刺眼,照射在山顶白皑皑的雪上投了一层金光,直让人觉得金顶之称名不虚传。

金顶旁有凉亭一间,亭子两旁挂着草席,饶是如此亭子里也被吹进了不少雪,言梳坐在亭内的石凳上,好一会儿才觉得双腿都被冻得冰凉。

她全副武装,身上裹得就像是一颗白白胖胖的汤圆,双手蜷缩在袖子里瑟瑟发抖,等太阳彻底升起她才站起来,不自觉地朝宋阙靠近,贴着对方的胳膊问道:“师父,这里与山海比起来,哪个好看?”

宋阙道:“昆仑四季如春,从不落雪,云雾翻腾,也无袅袅人烟。”

言下之意,真清观的金顶与山海处的昆仑其实并不一样。

言梳有些失望,她就知道神仙住的地方与凡间不同,传言之人从未去过山海,自然不知山海的模样。

日出的美景已经过去,言梳便拉着宋阙去真清观后方的瀑布看那冰帘,这倒当真如小二所说,瀑布冻了一大截,只有似乎从天而降的主流瀑布还在哗啦啦朝下淌水,饶是如此,周围的石块上也是厚厚一层冰衣。

瀑布正中间有一棵长出的石松,远看像是这条瀑布的眼,石松上根根如冰针,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辰时刚过,言梳便要与宋阙一同下山。

两人没从山间的大路走,这个时辰刚好是山下众人上来的时段,他们与人背道而驰,道路难行,便问了昨日山里的农户,农户告知他们真清观的后方有一条小泥路,那是观中小道士们下山采买走的道。

如今泥路上结了冰,路滑不好走,农户叮嘱叫他们下山慢些,那路少有人经过,倘若他们摔在半路受伤爬不起来,恐怕也没人能救他们了。

走泥路时,言梳拽着宋阙的袖子作为支撑,小路不比大路能晒到太阳,完全是背光而行,又穿梭在丛林之中,没有石阶,三步一滑。

两人还没走多远,身后尚且能看见真清观的后门,便听到林子里有人说话。

林中雾气比较浓,尚未被阳光照散,林子里的两个人穿着道衣,厚厚的棉袄裹在身上,身上背着篓子,一边弯腰捡柴一边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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