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书妖(134)

她想,或许过去眭川于她和宋阙而言不一般,所以他才想带她来,来了之后问了些几百年前就消失的东西,大约是想用旧物勾起她的回忆。

言梳本觉得不必如此,可转念一想,这是宋阙承诺的最后一次机会,那便依着他些,他想去什么地方,想做什么都可以,等眭川之行结束后,大家好聚好散。

宋阙不知言梳的想法,只当言梳回房休息竟主动与他说,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

言梳走上楼梯,宋阙又道:“晚间,我带你去个地方。”

言梳没有回头,应了句好。

掌柜的听宋阙说晚间带言梳出去,便多嘴问了句:“客官可是要带夫人去祭花神呢?”

宋阙摇头,掌柜的又道:“咱们拾花节一年办一次,一次持续好几日,不过最热闹的还是夏至这一天。晚间会有城中妙龄女子扮作花神,她手上有一把花,每一种只有两朵,花车□□在街上,男女各站一边,凡是接到同样花的男女,不论去任何地方都要绑在一起一个时辰。”

这种游戏,愿意玩儿的才觉得有趣,若是碰见不愿意的,花就是花,又无什么捆绑的契约。

账房先生道:“我劝公子可别去,若是您与您家夫人没捡到同一种花那岂不是麻烦了,女人呐,最是小心眼!为了这事回家可是会打人的嘞!”

掌柜的笑话他:“去去去,还不是你去年与王婆捡到同一朵,还带着人家王婆去出恭,被你媳妇儿打也是活该!”

“那肚子疼也没办法,况且王婆都六十多岁了,我能与她干啥?”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玩笑地吵嚷着起来。

宋阙捏着手心客房的钥匙,停了会儿还是要回去房间。

他走过客栈门前时朝外看了一眼,路边各式各样的花都有,不远处已经有人在布置晚间横穿街巷的花车。

对于神仙来说,两千年算不得什么,他曾为了成仙,还是凡人时便承受了凡间万年光景,一日一日度过,早就感受不到时间长短与否。

后来成仙,更是经历了不知多少万年,在山海中交了知己好友,平日里没事便抚琴看书,区区两千年,一个闭关出关便过去了。

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两千年并不短,足以消磨掉他曾与言梳经历过的一切。门外的街市陌生得厉害,他来之前还以为眭川就是京都,同一片土地,不同的只是城貌大改而已,现下看来,不同便是不同,眭川不是京都。

宋阙心里空落落的恐慌并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而是这些日子在与言梳的相处中,越来越觉得事情脱轨到难以掌控的地步。

神仙不是完人,他即便能窥探天机,也不能算无遗策。

这世上最简单也最难的事,大抵就是爱上一个人。

爱之轻而易举,无需任何理由,一眼便可以笃定非他莫属,而不爱也遮掩不住,不论几次磨合,最终也只能相顾不相知。

宋阙回到房间后坐在窗旁看着窗外忙成一团的众人,眭川城里的人将拾花节看得很重,所为的花神也是为了让心有所属的男女找个借口大胆示爱,大多是一群朋友聚在一起,捡到的花只送给一个人,好让其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绑在一起。

宋阙眼神落于窗外花上,渐渐失了焦点,若是言梳在,恐怕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又在发呆。

他有许多心事压在心里,不能畅所欲言,许多想对言梳说的话也只能深埋,主动袒露,也是伤害。

宋阙带言梳来眭川,已经算是他的孤注一掷。

傍晚,太阳未落,火云烧着半边天,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就连客栈的掌柜的与账房先生身上也用铜丝别了两朵花在上面。

今年账房先生被家中悍妻千叮咛万嘱咐,万不许出去凑这个热闹。

太阳落山之际,华灯初上,被选中的花神已经坐上了鲜花簇拥的花车,身上穿着五彩斑斓的长裙,纱衣飘在了花车周边,眭川城的男男女女围着花车希望能让花神把花扔到他们的手上。

言梳正在房中打盹,听见屋外一阵热闹的吵嚷声,悠悠转醒后揉着眼皮,正好此时宋阙来找,敲响了房门。

言梳出门前朝窗外看去一眼,恐怕整个眭川城的青年男女都围在了主街两旁,人挤人人压人的,不论是男女头上都戴着花,一眼看过去尤为鲜丽,远瞧分不清性别。

言梳起身开门,酝酿好的一句话在房门打开时便说出口:“我大约要在眭川陪你几日?”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寒冷了起来。

言梳抬头望去,正见宋阙脸上还有来不及收去的笑容,他衣冠整洁,怕是在房内收拾了一番才特地来邀她出门的。还未见到人,便听见这句话,宋阙的心里就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戳上一般。

言梳尽力忽略他眼神中的受伤,瞥过眼推开宋阙的胳膊朝外走,没一会儿,她听见身后沙哑的声音说了句:“就快了。”

他始终没说日期。

言梳与宋阙一同出了客栈,不明真相的掌柜的与账房先生还让他们一定要在眭川城内吃好玩儿好。

客栈外的人太多,花车将近,言梳与宋阙的心里都藏着事,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群给冲散了。

等言梳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一群女子堆里,不远处还有午间她与宋阙入城时碰见的扑上宋阙的女子。

言梳身量不算多高,有些妇人身形健壮,将她严严实实地堵在人群中,言梳踮起脚朝外看了两眼,也不见宋阙的身影。

花车前有人吹锣打鼓,言梳一眼就能看见坐在花车上的花神,那女子走过一条街才将手中的花分两朵出去,到了客栈附近刚好又投了两朵出来,一左一右扔下。

言梳没接到花,只是那花的花瓣脆弱,飘零了几朵花瓣下来,言梳伸手平放于空中,其中一朵花瓣慢吞吞地落在了她的手心。

一群女子犹如疯了一般朝花车的方向扑了过去,男子那边也是。

人群聚集于旁处,言梳才看见了站在自己对面的宋阙,他身量高,孤零零地立于人群中,鸦青色的外衣肩上落了一朵花瓣,被他摘了下来。

言梳的视线有些直白,宋阙抬眸就能见到她,红绳拉开的街道两侧,宋阙指尖的花瓣与言梳手心里的一样。

宋阙朝着言梳一笑,掀开红绳便要跨过街道,花车后方的红绳就被撤去了,想必方才她与宋阙被挤得远。

言梳没开口,倒是有维持秩序的人率先拦住了宋阙,眼见花车就要到二人跟前,宋阙轻轻推开了拦着他的人,提起衣摆长腿一跨,越过了红绳朝言梳这边小跑过来。

等人站定在言梳面前时,言梳还是愣着的。

宋阙将手中的花瓣放在了言梳的手心,两朵棣棠花的花瓣轻飘飘的,小巧得很,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言梳慢慢合上掌心,松了又紧,终是没将花瓣扔了去。

宋阙道:“掌柜的与我说,若是捡到同样一种花的,要绑在一起一个时辰不能分开。”

言梳心想,她如今不是走哪儿宋阙就跟哪儿吗?绑与不绑也没差。

嘴上却道:“这不是花,只是花瓣。”

“一样的。”宋阙言罢,轻轻牵起言梳的袖子,他没敢碰上对方,只是指尖对着言梳的手腕点了一下,红光攀爬成了细细的红线,红线系成了同心结,言梳手腕上一根,宋阙抬起自己的手腕晃了晃,也有一根。

两根同心结红线牵着彼此,当真绑在了一起。

言梳扭过头,问他:“你带我出门就是为了看花车?”

“不是。”宋阙道:“我带你出城。”

城外黄檀山,那山在两千余年前,郢国立此地为京都时就已经在了,言梳与宋阙曾去过,山上有座古灯寺,寺前还有棵许愿树。

言梳不识旧址,地形改了之后宋阙也不怎知道上山的路。

古灯寺已经许久不在了,黄檀山上也没有行人走过的路,一入深林便不见光,越往山上走,就越凉快。

言梳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哪儿,宋阙只在她前面与她相隔两步,若她稍微走快点儿就能踩到对方的鞋跟。

这处看不见眭川城,也不见万家灯火,方才街市上热闹的花车渲染的气氛渐渐散去,言梳唯有时不时抬手,借着月光看向手腕上的同心结,才能回想起花神的一二分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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