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书妖(131)

言梳最舍不得宋阙难过,更别说受伤了,过去的言梳只要宋阙稍稍皱一下眉头她都能慌乱半天,想尽办法讨好对方,让宋阙能开心一些。

这些……也都只是过去了。

此时宋阙只觉得心疼,他看不了言梳落泪,当年那个满眼是他的小丫头不会再慌慌张张地扑过来责怪自己,可她还是哭了,无声无息的,仅有一滴泪,即便是黑夜难现,也刺得宋阙浑身都疼。

“小梳,不哭。”宋阙伸手去抹言梳的眼角,又骤然被她推开。

踉跄地后退两步,见言梳自己抹去眼泪,愣愣地盯着指尖即将风干的泪水,就像是意外,更多是对本能反应的诧异。

宋阙心生不悦,肩上的刀骤然化成了银粉,连带着砍伤他的那具尸体一起,被风轻轻一吹连灰都不剩。

再看向周放,周放不禁后退两步。

从他得知言梳是与梁妄一同到来时,便知道言梳不是来成全他,而是来破坏他的计划的,所以周放当时就使了一队尸体过来,妄图与仙斗争。

言梳不是真的仙,宋阙是。

宋阙的眼神很冷。

言梳从未见过宋阙动怒,哪怕是两千多年前,宋阙也未曾这样生气过。

心有妄想的凡人滥杀无辜并不在少数,练就妖术让自己长生不死的也不算异常,可宋阙气在,他将自己与言梳比较,宋阙气他一席话扰乱了言梳的心神,气他提醒言梳的命也是许多人的寿命换来的。

宋阙一直担心言梳会因为此事行差踏错,他想去解言梳的心结。

言梳见宋阙对周放步步紧逼,忽而想起什么,行动比想法快,她立刻伸手抓住了宋阙的袖摆。

“你不能杀他!”言梳道。

她的声音还在颤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为何会叫宋阙师父,有些话脱口而出:“你是神仙,不……不能在凡间杀人,即便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也不能是你动手。”

宋阙足下一僵,心中了然,即便周放有再多过错,也不能是他手刃对方。

“我没打算杀他。”宋阙抓住言梳扯上自己袖摆的手,将那冰凉的五指牢牢包在掌心为她取暖,他道:“小梳,你别怕。”

言梳不怕,手抖,声颤,都是她不可控制的反应,她的眼睛一直落在宋阙的肩上。

周放一听‘神仙’二字,竟双腿一软倒在地上,黑袍滑落,露出他已枯黄成稻草一般的头发,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对宋阙与言梳的痛恨与憎恶。

“为何……为何这世上有神仙,却独独不能还我兄长一命呢?!为何?!只是一条人命而已,对你们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为何,为何不能?为何不能?!”

周放的声音放肆且混乱,他像是疯魔一般叫喊:“你们不愿,因为你们都心口不一,什么众生平等,你们只当自己贵,他人贱!凡人的命于你们眼里,皆是蝼蚁,可一只小小的蝼蚁碍着你们什么事?!不能还我兄长的性命,却还要来阻碍我!”

“却还来阻碍我!!!”

“为何要阻碍我?为何要阻碍我?!我马上就成功了,我就差一步便可成功了!!!”

画舫的甲板上传来尖利刺耳的叫嚷,周放的声音立刻被宋阙止住,他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倒下,浑身动弹不得,也无法发出任何声响,可那双猩红的眼里,满是对命运的不甘。

自宋阙出手,团月湖西侧园林里的尸体就在一瞬消失了,秦鹿还在用弯刀对抗的尸体都不能说是化成粉末,甚至是化成了灰烟,半丝痕迹不留。

梁妄带着秦鹿赶到画舫甲板上时,那里就只躺着周放一人,倒在周放脚边的油灯已经灭了。

他没死,见到梁妄那瞬,却与死也差不多。

回到客栈的路会经过茶楼后方大片的紫藤花,这一路言梳与宋阙都没说话。

她是有话要说的,言梳已经偷偷看了宋阙的肩膀好几次,可他就是任由伤口不断地流出血液,破碎的布料与骨肉融合,就像是不知疼,也不知自己尚在滴血。

可言梳终究是没开口。

她一面觉得宋阙为自己挡那一刀大可不必,一面又觉得自己亏欠了对方。

那一声师父,又是什么意思?

越过前方路口转弯,便要到茶楼了,过了茶楼就是客栈,一旦入客栈,恐怕二人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

宋阙不禁放慢了脚步,却见言梳的步伐未减,他心里沉了沉,垂在身侧被鲜血染得湿漉漉的手也倍感不适。

“你真的对周放说过那些话吗?”宋阙突然开口。

言梳没看他,她不敢看,只问:“什么话?”

“百万人不抵我心所属……为偿心愿,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自己的性命。”宋阙的声音有些哑:“这话……虽符合人心,却有些偏激。”

宋阙的心思,言梳知道,他怕她一旦将一件事想得偏激了,容易走错路,即便不是她自己主动去夺,但言梳的身上的确背了许多条人命。

言梳咬着下唇,过了那个转角才道:“我不会钻进死胡同的,赠予与掠夺的区别,我能分得清。”

“那就好……”宋阙的步伐又慢了些,言梳已经快他一步,两人就这样错开了身形。

他心有所失,察觉到言梳的身形晃了晃,可她还是没有停下,就让对话就此戛然。

宋阙眼见着言梳走进了客栈。

她没等他。

自始至终,也没问过他的伤。

六月的风,不该这么凉的。

凉得犹如冰刃一般,像是要把人千刀万剐。

宋阙于茶楼前站定许久,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唯有言梳回房后窗户里亮起的一盏灯,从这个角度看不见窗户,仅能见到微光。

直至言梳房里的灯灭了,宋阙睁着眼半晌不眨,通红着眼尾落下一声心酸难忍的叹息。

她不在意他了。

哪怕她方才叫他一声师父,也不曾开口问过他。

她好像真的……不再喜欢他了。

宋阙朝客栈跨出一步,挂在肩上的伤也瞬间消失,茶楼门前滴了一地的血渍化成了片片飞花,扫至街角。

第88章 吃醋 不然,我带你去个地方如何?……

言梳实际上一夜未睡, 因为知道宋阙还在外头看她的窗户,所以言梳发了会儿呆就将屋内的灯给灭了,而后靠坐在窗旁也没开窗, 只撑着下巴沉思。

她想了许多关于宋阙的事, 与近来梦中那些毫无头绪的片段整理在一起, 心里大约知道她和宋阙的过去似乎并没有梦中表现得那么愉快,两人分开的场面或许也足够难看。

要不然为何她每每险些要想起来一些事时,心里都疼痛难忍。

言梳坐了一整夜,直至天明也未昧上一时半刻的, 她越是想要努力去想, 就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最终眼见窗外渐渐泛白,脑海里依旧是空荡荡的,心却越来越沉了。

经过一夜, 梁妄也将此事该收尾的都清理好了,巳时便来言梳的门前, 照例设了阵法, 隔着一道木门窗朝里面说清后事。

昨夜梁妄与秦鹿到达画舫甲板上, 周放被宋阙的法术困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他身上妖气太重已经不能算作人类,一身道行皆是从旁人那里夺取而来,满手血腥,普通的黄符甚至都收不住。

梁妄废了些功夫才将周放身上积累的寿命散了出去,原先被他杀死的那些人都已经不能复活, 那些人的尸体也被宋阙化成了灰烟,只有让周放彻底在世间消失,才能减少那些冤魂的戾气。

解决了周放后, 梁妄又去找了丰国的七皇子。

七皇子因没有鲁图替他分解痛苦,已经躺在床上病了许多日,他身体里的魂魄本就是鲁图的,那两魂一魄在七皇子的身体里存在太久,很难再抽回来还给鲁图,只能两边一个半死不活地吊着,一个痴痴傻傻地度过一生。

不过为何他们二人身体里都有镜灵的气息,周放不肯说,不过梁妄推测出了一个原因,大约那就是事实的真相。

当年周放前往山海想要找到复活周谦的法子,只可惜言梳没能答应,她也不会起死回生之法。

周放从山海小榭离开后,曾遇见过梁妄的师父,他为人聪慧,跟在梁妄师父身边有一段时间,几个月后便离开了对方,当时梁妄的师父已经云游四海,并不在意身边是否有追随的弟子。

周放学会了一套邪门本领,他不想让周谦的魂魄变成孤魂野鬼,故而他将周谦的魂魄放在了铜镜之中暂存,只是没想到夏朝国家动荡,铜镜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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