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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凌晨临时被叫到医院手术,韩律这日原本并不轮休,但他实在放心不下杨窕,早上又没有安排别的手术,便跟科里请了个假。
只是待他交接好工作走出医院时,杨窕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手机也因为忙于手术没及时充电而关了机。
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回到寝室,但手机始终没有打开,韩律心里的担忧更多了几分,索性开车去了学校。
凭借着之前的记忆,他找到杨窕的寝室,敲门等了一会儿,里头很快走出一名穿着长T恤和睡裤的青年,对方揉着困倦的眼睛,仰头问:“找谁?”
韩律没见过对方,猜测他应该是杨窕的室友,于是客气道:“你好,我想问一下杨窕回来了吗?”
“杨窕?”那人回身确认了一眼,“没啊,他昨晚应该也值班吧,我早上回来时就没遇见他。”
“我知道了,谢谢。”没找到要找的人,韩律心里一紧,但也没再打扰眼前的青年休息,道谢后很快转身离开。
他去神外找人时,科里的护士告诉他杨窕是半个多小时前离开的,无论对方选择哪种交通方式,这时都应该已经回到寝室。
韩律又拨了一次电话,听到的依旧是冰冷的女声。
杨窕能去哪?刚值完班,总不会大早上又去哪里打工了吧?
韩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去附近的早餐店再找一找,可他刚走出学校生活区,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转,迅速往反方向跑去。
一路上,韩律脑中飞快地闪过许多画面,他既担心杨窕真的又一个人躲在那里哭,又害怕万一对方不在那儿,他便真的不知该再去哪里寻人。
好在他跑到职工区三幢的楼底下时,往熟悉的方向走了几步便看到了伫立在那儿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找了许久的杨窕。
杨窕站在硕大的立柱后,垂着头,从韩律的角度,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但至少可以肯定对方并没有哭。
“值了一夜的班,还不困吗?”
韩律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杨窕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却是用了一点时间,视线才在对方身上聚焦:“师,师兄?你怎么会……在这。”
“来找你。”
此时已是深秋,S市昼夜的温差很大,清晨的气温还没来得及回升,此时显得异常清冷,韩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不知已经穿着单衣站了多久的青年身上,为他挡去大半寒意。
来找你……
杨窕愣愣地由着韩律动作,直到这三个字完全进入他的脑海,他已经宕机许久的脑子才慢慢重启,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声音不由地高了几分:“师兄,你知道?”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韩律却立刻懂了,并且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直接点了一下头,笑说:“我们和花生的秘密基地,我不应该知道吗?”
杨窕瞪大了眼,半晌才满是不可置信地喃喃:“你,你怎么会……”
“董烨然一般称呼花生为‘胖橘’,而不是‘花生’,可你当时在我朋友圈提到了花生的名字。”韩律说完见杨窕还是不懂,也没有再继续解释,而是接着说,“花生是只对人类十分有戒心的小猫,除了我这个主人,我想,能让它那般亲近的,便只有当初与我一同喂养它的那个人,所以我猜测,你就是那个与我一道照顾花生的人。”
“况且还有字迹,上次去你寝室时,我特意确认过。”
如果说,之前的几项都只是猜测,那么字迹已经算是十分确凿的一项“证据”,杨窕完全无法否认。
一起喂养花生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久到杨窕自己有时回忆起来,都觉得那是一场梦,他又怎么会料到韩律还记得如此清楚。
上次阴差阳错地发现了韩律一直收着他给的便签已经足够令他感动和高兴,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认得他的字迹。
还有花生,虽说是自己先暴露的,但这么一说,杨窕竟硬是生出了几分被花生出卖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啊 我太困了,今天稍微少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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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直以来以为捂得十分严实的小马甲, 事实上早就掉干净了,杨窕还没来得及从暴露的震惊中回神,又听韩律问:“你后来, 时常会来这里吗?”
“嗯。”韩律早就知道自己就是当初的那个人,也知道自己喜欢他,事到如今, 杨窕索性彻底放弃治疗, 承认, “有时候压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站一会儿。”
“还在担心那个病人?”韩律猜测道。
“我总忍不住想, 如果手术一开始就是老师来,或者换另一个更有经验的医生——会不会能做得更好。”
念到研三,杨窕原以为自己早已经做好了当一个医生的全部准备, 也并不是第一次上手术台。但当他看到满脸悲伤的患者家属时,一下便想起来年幼时的自己还有当时的母亲。
他不敢去想,若真因为自己的不成熟,导致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那些家属该有多难过。
“但每一个有经验的医生也都有他们的第一台手术、第一台大手术, 也都会经历在疾病面前的无能为力和自责遗憾。你在手术台上并没有出现失误,已经尽了全力,这就足够了。”韩律笑了一下,神色温柔,“我还记得, 在我当初终于下定决心要学医时,爷爷跟我说, 医学生要上的第一课,不是如何救人, 而是如何直面死亡。”
“承认人类在疾病面前的渺小,接受哪怕再努力也可能无法挽救生命,无法阻止它在眼前逝去。然后用最好的心态和状态,去面对未来所有可能遇到的困难和风险,这才是成为一名合格的好医生,最需要具备的。”
严鹏一直认为韩律缺少一点共情能力,这让他在面对患者和家属时总是显得过于冷漠。
而杨窕恰恰相反,杨窕总是格外能体会他人的痛苦与不易,产生共情。哪怕是只有短暂接触的急诊病人,他也会在了解清楚对方的处境后,尽可能多为对方着想。
医生的培养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三年博士,从实习、执业、规培到一次次临床的历练,可要摧毁一个医生却只在一个心理防线崩溃的瞬间。
有些人走过漫长的十一年,最终却无法拿起手术刀,只能转去相关行业。
做什么是个人的选择,没有好与不好之分,但韩律清楚杨窕是真正热爱这个行业,从小立志要做医生的,他不希望对方留下遗憾。
杨窕听完,愣了一会儿,轻声说:“师兄做到了,并且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医生。”
“你也可以的。”韩律抬手揉了一把杨窕的发顶,像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杨窕点头,犹豫了几秒后,问了一个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师兄当初,为什么会转去麻醉学专业?”
这个问题在S大医学院至今还是个迷,韩律是绝对的天赋型学生,在大学期间所有科目都接近满分,完全没有弱项,不少导师都想争取让他考到自己名下,他却忽然转了考研方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韩律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垂下眼眸没有立刻作答。
杨窕察觉到了不对,赶紧补充:“师兄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也不是不想说……”韩律又顿了顿,似乎是在酝酿情绪,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和你学医的初衷有些相似,大四升大五的暑假,我的爷爷去世了,是因为一场——麻醉事故。”
近年来,由于麻醉学领域理论、技术、硬件的进步,发生麻醉事故的概率已经大大降低,总体来说,相对于外科手术后的并发症,麻醉事故是相对少见的。
说来令人唏嘘,韩律的爷爷作为国内心外科最顶尖的专家,最终却因为麻醉事故,而死在了手术台。
当时韩律爷爷因为肝肿瘤,需要进行肝叶和半肝切除,因为韩律的姑父在这方面更为专业,B市医院的硬件条件也更好,所以最后决定将手术地选在B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