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人此次却早有了准备,这一脚没踹准,只落在坚硬的骨节上,反震得脚腕生疼。
在人二次起身扑上来之前,他已经转身冲到了围墙处一手攥住铁栏杆,三两下蹬上去,行云流水般直接翻进了小区。
江成意根本懒得去问谁派他来的这种蠢问题,江家树敌不少,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几乎是圈子里随便拉出一个来就能拐弯沾点儿仇。
保安眼尖地注意到这边,大喊:“谁!站住!谁准你翻围墙的!”
眼见着保安红□□闪着光开车过来,本欲冲进去的男人顿时拧起眉。
他眼睁睁地看江成意回头朝自己眯眼笑了笑,拍拍袖口,慢悠悠地拎着东西,消失在视线外。
上楼之后,江成意慢条斯理地拆开围巾,挂在衣架上,放下购物袋,走到落地窗前抬手挑开窗帘的一条缝隙,居高临下地看了眼。
不算一瘸一拐走掉的那个男人,周围起码还有两个人在蹲守。
他啧一声,面无表情地放下窗帘,走到桌面,倒了杯水。
所幸陈叔借给他住的地方在高档小区,需要客户卡识别,保安才会放人进来。
不过,自己总不可能永远不出门。
江成意沉默了片刻,仰头喝掉了杯子里的水。
初三晚上,陈叔那边才发来消息,说在云水居定了包厢,让他带好资料过去。
江成意一早准备好了东西,当着保安的面,打车出了小区。
身后果然有车跟了上来,江成意眯了下眼,心中估算了去往云水居的路线,几乎全是在交通要道上。
对方应当不敢惹事。
果然,一直到下了车,这些人也没敢来拦住他,只不过那些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呈环绕状围着。
江成意缓慢地吸了口气,理好衬衣,抛开杂念,转身进了门。
推门进去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人。他人甫一进去,就招惹了几道炙热的视线。
郑锐瞥一眼旁边忽而僵硬的外甥,移开视线,笑着说:“江总好久不见。”
江成意也笑,待服务生拉开椅子,才矜贵落了座,抽出张纸巾漫不经心地擦着指节:“江总就不必了,江氏破产又不是什么秘密。”
他笑语晏晏,对一旁的薛燃视若无睹。
薛燃极轻地皱了下眉,垂下眼,喝了口红酒。
陈叔咳一声,刚要开□□络一下气氛,忽然听到服务生隔着门的声音:“杨先生,请这边来。”
忽然一顿。
来人果然是杨琛,进门时笑声先至:“诸位来得都挺早。”
然后将目光落在江成意身上,眯起眼,坐下了,笑着望过来:“真巧,江总也在。”
看到杨琛的下一秒,陈叔就迅速拧起眉,半晌,扭头瞥了眼一旁笑意未变的郑锐,无声地叹口气,满上了酒。
杨琛一插手,他们之前做的努力就等于全然白费。
年前江氏破产、加上一通乱遭的黑吃黑后,目前的S市一时间竟再找不出一个能与杨家敌对的企业。
原本以为新来的霸主恒海能顶起一片天,却没成想,这两家早就不知不觉勾搭上了。
江成意思绪冰冷通透,却只抬起眼笑一声,指尖搭在酒杯上轻声扣着:“不巧,我可不想看见你。”
被他讽刺,杨琛却也不恼,他就喜欢江成意这幅唯我独尊的模样,并不在意,反而十分开怀地笑了起来:“看来江大少爷对我很有些误解。”
江成意不说话,眯眼看着他,嘴角勾着。
幸好就算破了产,他这幅嚣张乖觉的样子依旧未变。
杨琛十分愉悦,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看向陈伟,不怎么真心地笑着道歉:“对不住了陈叔,鹿城的那片房产我确实很感兴趣,只能烦您割爱了。”
然而他都装到了这个份上,陈伟自然没有跟他作对的意思,只敷衍地笑笑,同他碰了个杯,拧眉移开视线。
江成意淡漠地喝了口酒,心思越来越沉。
鹿城区的这个项目,陈叔已经熬了许久,眼看着就要谈妥……若不是因为自己想要参与合作,杨琛必然不会来横插一脚。
那边,郑锐已经在同杨琛笑着聊起S市的风俗,一旁的薛燃不言不语,只在提到自己时,才偶尔冷冰冰地接上一句。
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江成意目光平静,优雅地吃着碟子里的鱼,连半分注意力都没分给别人。
从他进门开始,这人就对自己视而不见。
薛燃沉着脸,移开视线。
“……对了,我刚听说,前两日林家的小女儿最近在生日宴上表白了小薛总?”杨琛忽然开口,笑得暧昧,“才十五六岁吧,年轻人到底是会玩。”
他话音一落,不只是薛燃瞬间脸色一变,连陈叔都猛地扭头看向江成意。
经陈霄透露,他对江成意和薛燃的事情也差不多清楚。
虽然情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可江成意这种人好不容易看上谁,如果……陈叔顿了顿,没再往下去想。
杨琛同样仔细地盯着对面那人的脸,妄图在其上寻探出类似于厌恶愤怒的表情。
然而,江成意却依旧事不关己般,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牛排,才矜持地喝了口酒,笑道:“我吃饱了,各位慢慢聊。”
说完,他站起身,朝陈伟道了声别,拎起外套,慢悠悠地转身出了门。
仿佛来这一趟,就真的只为了吃顿饭一般。
薛燃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背影,呼吸都有些紊乱。
郑锐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若无其事咳了一声,笑道:“对了,刚刚说到哪儿了来着……”
玻璃门合上的一瞬间,深冬夜里呼啸的冷风就扑面而来。
缠绵未尽的感冒昏沉复又爬了上来,江成意闷声咳了一声,沉默半晌,这才抬脚朝门外走去。
街道上空空荡荡,只偶尔一辆车穿梭而过,整洁的人行道上路灯昏黄,合着摇曳的树影萧瑟寂静。
江成意脚步顿了顿,从兜里掏出烟盒,敲了敲,只剩下最后一根。
他沉默片刻,到底拿起来咬在嘴里,打火机点燃了,眯眼,感受着烟火气在肺部满眼的刺激感。
烟雾缭绕间,他又听到身后深深浅浅的脚步声,皱皱眉却懒得动,也没回头看一眼。
脚步声在距他三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许久未再近一步。
江成意侧了下脸:“不陪你舅舅多学学经商,出来干什么。”
身后那人一滞,好一会儿,才犹豫着低声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江成意笑了,拿下烟来指尖轻扣着烟蒂,回头看他,笑得模糊,语气暧昧而多情:“你猜?”
薛燃一怔,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他的暗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愤怒嫌恶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你怎么总是这么不知……”
他停顿,咬咬牙忍住了,到底没能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厌恶鄙夷的表情江成意见得多了,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今天,他却忽然有些厌烦,只淡漠地笑一声,轻弹烟灰:“夜里风大,我就不陪你站着了。”
薛燃没出声,拧眉盯着他。
江成意懒散散地呼出一口苍白的烟气,指尖搭着烟蒂扣了扣,眯起眼,于白雾中最后模糊看一眼薛燃。
然后转身走了。
只留了一道清瘦了许多的背影,供以身后的人茫然。
薛燃忽然有种直觉,江成意似乎和自己隔开了很远……远到即便是贴近了,也不能再感知到他向来很会掩藏的情绪。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恐慌,刚想要追上去,却突然见那人脚步微停,低头接了个电话,笑意清澈:“喂?”
“……啊,知道了,没什么事,这就回去了。”
“行了,别他妈絮叨了烦不烦。”他笑得嫌弃又随意。
“嗯……滚吧,挂了,一会儿去打车。”
……
薛燃还未来得及跨出的脚步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昏黄路灯的转角口,留一地摇曳的树影。
他沉默着站了许久,转过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正月未过半,s市商业界忽而又爆出大冷。
新锐企业恒海同巨鳄杨氏再添合作,鹿城区房产开发被正式提上日程,进展得如火如荼。
与之相反,老牌豪门陈氏却与杨氏屡屡闹僵,最终放弃合作,之后各处企业资金链一度频频出错,虽最终并无大碍,却因这场大动荡被某些人断定为将成为下一个“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