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次,他的幻想说不定已经改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夜樱下的赏月酒
这一天夜里,窗外的月色十分明亮,齐梦槐想起来,今天是农历十五。电脑右下角显示现在是凌晨十一点,于是他保存好新绘制的CAD,关上电脑,然后来到洗漱间刷牙。
洗漱间上方隐约传来了叶子的脚步声。她正握着裂屏的手机在小厅里来回踱步,思考如何编写下一章的故事情节。
正当齐梦槐刷牙之时,眼前却突然一黑,灯熄了。他叼着牙刷,把头伸出窗外,发现此刻外面只剩下月亮。
停电了。
他回到洗漱台,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然后借着入户的月光刷完了牙。
改天得买几根蜡烛备上。他想。
洗完脸,齐梦槐顺手拧紧水龙头,却听见耳侧传来轻微的鼻息声。他偏头一看,顿时与一张下巴发亮的苍白色鬼脸四目相对。那鬼披头散发,白眼上翻,近在咫尺,并且突然对他咧嘴吐舌。
他被吓得浑身一激灵,一个后退不住,就摔倒在了地上。
齐梦槐忍住疼痛,抓住洗漱池的边缘爬了起来,然后冲着鬼的后脑勺就是一拍。挨打的“鬼”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她拿开自己下巴边的手机灯光,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原来是叶子。
她嬉皮笑脸地说道:“对不起啊槐哥,我不知道你这么怕鬼。”
“不是怕鬼,是条件反射。”齐梦槐故作平静地说。
“真不怕鬼?”叶子嘀咕道,“嘁,没意思。”
“合约再加一条,不许故意吓人。听见没?”齐梦槐说着,感到自己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唔,槐哥,能不能别什么条款都往合约上加呀,太欺负人啦!”叶子委屈巴巴地说。
“没事了就快回去睡觉。”齐梦槐不耐烦地挥挥手说。
叶子转身踏出洗漱间,又恋恋不舍地回头道:“可是停电了,呜呜呜,一个人躺在漆黑的房间里好孤独呀,槐哥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
“不觉得就好,”叶子坏坏一笑,“万一你觉得孤独,我可以把鬼片借给你看。这样你就不孤独了。因为你会发现屋里到处都有人,床下也有人,柜子里也有人,身后也有人……”
“你想看就自己看,别堵在这里,我还要回去睡觉”齐梦槐推着她离开了洗漱间,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卧室墙上的挂钟发出哒哒的轻响。他借着月光走到床边,心中竟渐渐紧张了起来。叶子的话萦绕在他脑海中,和她所扮的鬼脸一起,在他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床下也有人,柜子里也有人,身后也有人……”
他猛地向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他的重量使得床底之下的木地板发出了几声吱呀的轻响。顿时让他感到脊背发炸。他迅速躺上床来,用薄毯把自己完全盖住。
不可以去联想,绝对不可以……
他开始回忆圆周率口诀诗,试图让别的画面占据自己的注意力。
“山间一寺一壶酒……”
然而大脑却逐渐开启了分屏模式——左边是圆周率口诀诗的山水画卷,右边是他床底下伸出来的一双——
不可以去想!
幻想成真的能力此时俨然变成了一把悬在他头顶上的达摩利克之剑,让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此时,二楼卧室里的叶子正静静倚靠在门上懊悔不已。她回想起齐梦槐推她出去时的样子,那表情,看起来显然十分反感她的所作所为。
哎,果然不该恶作剧。要被槐哥讨厌了……
正想着,她身后的门忽然被轻轻敲响。
耳畔传来齐梦槐低沉而轻柔的声音,近得让她的耳尖感到一阵酥软:“叶子,你睡下了么?”
她微红了脸,问:“没呢,怎么啦?”
他来找她了,他没有讨厌她,她突然有些开心。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说:“倒也没什么事……”
好近。
叶子闭上眼睛暗想。
近到如同倚靠在他的怀里,能感受到他低语时轻轻呼出的热气温柔地抚过她的耳朵。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隔门壁咚吗?好有杀伤力。
齐梦槐说:“……我有点睡不着,你呢?”
“我也……睡不着。”叶子压稳了自己有些发飘的声音,回答道。
月色清凉如水,在窗外静静窥伺着这个神态慌乱的少女。她看着地面的月光,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屋里面好闷热呀,空调和风扇又都不能用,要不……我们去天台坐坐吧,赏赏月。”
他犹豫片刻,随即说:“好。”
“耶!我去拿点喝的上楼。”她说着,克制住自己一蹦三尺高的冲动,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农历十五停电赏月,和槐哥一起并肩坐在天台。她简直想象不出比这更妙的经历了。
两人一起来到客厅拿饮料。
齐梦槐打开冰箱,发现整箱雪碧只剩一个空盒。旁边摆着几瓶叶子新买的RIO。叶子伸手拿出两瓶,却被齐梦槐制止。
“高中生不能喝酒。”
“可是没有别的东西喝了呀。”
“那就不喝。”
“啊,赏月可不能干坐着呀。槐哥你别担心,其实这个酒的度数很低的,比啤酒还低,都不算酒。”叶子说,“你放心吧,我酒量好着呢,啤酒都能喝五六瓶,这个对我来说真的就和饮料一样没什么区别。”
齐梦槐拿出一瓶,看了看瓶身上的文字,然后勉强同意了叶子的提议:“好吧,不过不许多喝。”
两人来到天台。
天台上的微风采摘下整座城市的各种花香,混合调制成了一种独特的气息。风拂过一株无人打理的樱花树,花瓣簌簌,如同落雪。狗哥被来者的脚步声惊醒,钻出窝中,冲他们欢快地摇着尾巴。
叶子跑到樱花树下,张开一张巨大的野餐垫,把狗哥抱过来,然后说:“就拿狗哥当枕头吧。”
闻声的狗哥立刻挣扎起来,拼命挣脱出她的环抱。然后它躲到齐梦槐身后,冲着叶芝汪汪地叫了两声。
“哼,居然不愿意?”叶子说着,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她打开两瓶RIO,递给身旁的齐梦槐一瓶。
两人,一狗,就这么肩并肩的,坐在了夜樱之下,喝酒赏月。
齐梦槐仰头看着夜空上的满月,默然不语。
一片花瓣无声地落到了叶子漆黑的长发上,像是一个小小的头饰。她看向齐梦槐,随口问道:“槐哥,你毕业准备去哪里呀?”
“考研。”
“果然学霸。准备考哪里?”
“我不是学霸,保研党才是学霸。我准备考北聿大学的建筑系。”
“啊,这么远……不留本校啊?”叶子遗憾地说着,忽然意识到,等自己读上大一的时候,槐哥就已经大五了。若是真想追上他的脚步,她应该去考北聿大学。
“考研党,一般肯定还是优先去考老四校。”齐梦槐解释道。
这么听起来,北聿大学好像还挺厉害的样子?
听到这里,叶子心生好奇,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她赫然发现——在本省的高考中,北聿大学建筑学专业分数线和清华大学的校线差不多高。
而在宏开市二中,能摸得着清华大学校线的只有年级前三名。
作为一个排名位于三百多名的小透明,她感到自己仿佛被迎头浇了一瓢冷水。
等等……年级前三……
奇怪,在过去一个月的补习过程里,叶子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齐梦槐的实力是远远超过市二中那些年级前三的同学的。
那为什么他会在宏开大学,而不是上清华呢?
“槐哥,你当初高考是不是考砸了?我怎么觉得你的实力不止这么点儿?”叶子小心翼翼地问。
“没考砸。”他的目光非常平静,“是我要的分数。”
叶子顿时满头问号,她暗想,难道高考真的这么难么,连槐哥这个层次的天才,在正常发挥之下都只能留在末流985?她却敢妄想考北聿这种老四校?
“你都只能这个分数,那我真是什么都别想了。”她叹气道。
“不是,”齐梦槐的目光移了回来,与她相对,他诚恳地说,“你不用沮丧,我是自己预先规定过自己该拿下这样一个分数,不多不少的那种。我和你情况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