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殿合和颜悦色,任由她摆弄,以为宣城忘了关于子嗣的话题,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没想到,宣城提绳转到她的背后,要给她系上的时候,幽幽的嗓音从背后响起,问:“驸马你喜欢孩子吗?”
“臣…”舒殿合语塞,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宣城不等她说话,就又说道:“本宫不喜欢孩子…”语气平淡的听不出情绪来。
她手指贴合在舒殿合整齐的衣领上,指尖触及对方脖颈细腻的皮肤,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所以本宫不想要孩子,本宫不许有人来和本宫共享一个驸马,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行。”
这话若是放在平时,外人听着会以为又是公主的任性之语,但在特殊的语境之下,只有当事人了解这份话里的含义有多重。
舒殿合摸着胸口上,从今以后真正属于她的暖玉,将它握在手心里。
她不知道宣城方才在屏风后面,经过了怎样曲折的思考,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了解一个女子要多爱她的丈夫,才会甘愿放弃自己做母亲的权利。
只是迟钝的发现宣城变了。
她不再只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公主,学会了拐弯抹角,学会了为他人着想。从大大小小的事,她无疑都展现了一个做妻子的贤良知性,满足了世人所希冀的一个优秀妻子应该具备的所有条件。
张扬跋扈的性格下,懂事的让人近乎心疼。
“你可答应本宫?”
舒殿合带着不寻常的冲动,将宣城拉到自己的面前,与她四目相对,目光流转间,用亲吻默许了宣城。
尔后,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宣城拥住舒殿合,坚毅地抿唇,道:“就算我们真的有血缘关系,只要是你,本宫情愿离经叛道,逆天而行。谁也阻止不了我们两人在一起。”说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舒殿合的愁绪一下被她冲淡了,没忍住笑了出来。若是宣城知道她真实的身份,恐怕就会知道她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兄妹。
自己那么认真,这人竟然敢笑,宣城要恼了:“你笑什么?”
舒殿合伸手回抱住想离开的她,道:“笑方才还说臣和父皇一点都不像的人,这会又怀疑起我们俩会不会是亲兄妹。”
宣城忿然,嘟囔道:“父皇有几个孩子,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说不定你还真是他在宫外春风一度的结果呢?”
“那公主是很希望和臣成为兄妹咯?”
这人又给自己挖坑跳,自己才没有那么傻,宣城一口咬在了舒殿合的肩头。以武力战胜了巧言善辩的人。
不必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任何感谢的话,都比不过两人之间默契的相互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吴大夫:救场是救不了场了,我可以给你添把火。
驸马:好吧,你说的都对,你觉得我不行,我就不行。
宣城啊,是值得世界上一切美好东西的公主。
第87章 良医良相
到了晚间, 宣城没有像前几晚那样, 在枕席间有意无意的做出挑逗之举。
舒殿合猜想她是误解子嗣艰难的意思了,错里就错, 也没有澄清的打算。
总是被煽风点火, 她也很难受…
滇州的太守定罪之后,被抄了家当街问斩, 肥腻的身子在刑场上抽了好几息才彻底死透,罪延其家,一家老小都被流放了。有他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滇州的官员每个人见到宣城都两股战战, 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搞鬼。
舒殿合善于与百姓打交道, 百姓也喜欢这位出身平民, 且不会端着大官姿态的驸马。宣城用皇族与生俱来的威严和手上至高无上的权利去辖制官员,夫妻两人配合起来倒是默契十足, 滇州的赈灾治疫事宜一日比一日顺。
在这一年到达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宣城迎来了自己的生辰。在她一通死缠烂打祈求之后,舒殿合‘勉为其难’,卷起袖子亲自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
这虽然是宣城过的最简陋的一个生辰,但她却乐在其中。
因宣城来到滇州之后,舒殿合就写了折子回去禀报了公主的到来,尔后皇帝传他们赶回京都过年, 所以不日她们就要离开滇州启程回京,由另外的大臣来完成滇州的重建。
疫区已经被拆了,那些染病的百姓, 除了少数不幸去世的以外,大多数都恢复了健康。他们听闻公主驸马马上就要离开了,不谋而合涌到了滇州的长官面前,挽留公主和驸马。
更有商人慷慨解囊,愿意为驸马立碑建生祠,让滇州子民永远记住驸马的恩德。
舒殿合和来接替自己的官员正在交接事务,听说这件事,那位坐在她面前的官员,笑贺道:“驸马这是深受百姓爱戴,功德无量啊!”
舒殿和苦笑:“本官只不过是做了一点份内的事罢了,就这样被百姓供起来,岂不是要折本官的寿?而且此事劳民伤财,不可行。”叫属下婉拒百姓的好意。
百姓不肯善罢甘休,推出了一个头来,再次求到舒殿合的面前。
舒殿合百拒不去,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建生祠就罢了,她担不起这份福气。立碑可行,请滇州名士行文,记载滇州这次地震发生的事情,以供后人仰观。
在碑体后面,要一一镌刻上那些不远千里,携药材而来,倾囊相助的义商,以及在滇州救人无数的大夫的名字。
天下从来不缺那些愿意舍身为民的义士,他们在无事之时,或许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隐没于集市荒野之中。一旦生民遭逢大难,需要帮助时,他们就会挺身而出,有一份力出一分力,齐心协力扶起将倾的大厦。
事毕之后,他们又会默默隐去,不求名,不求利,像是做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这样的人,不该在历史洪流中籍籍无名,值得被世人铭记在心,或写书立传流芳百世。
舒殿合被滇州百姓视为挽救他们性命的再生父母,她提出来的事,百姓无有不从。滇州名士纂好文之后,送来给舒殿合批阅,舒殿合改了几处之后,便让人交付去刻碑。
等碑在滇州城中立起来之后,围观的百姓才发现,碑文里面连驸马的一个字都没有提到
彼时,舒殿合已经回到了京都,滇州百姓再次为驸马的高风亮节,扼腕叹息,感激涕零。
舒殿合和宣城离开滇州时,和吴又轲等人道别完,本想悄悄走的,但是还是意外走漏了风声,百姓纷纷前来拜别,不舍他们的离去。还有不少妇人从家中拿出了滇州特产,希望驸马公主能带走。要不是有护卫拦着,他们怕是一天也走不出这滇州府。
马车队好不容易上了修补好的官道之后,百姓又自发走上街头,夹道相送。不知谁起的头,路边的百姓一个跪下、两个跪下,紧接着整条街的人皆跪下拜朝她们的马车。夹中有激动的人,掩袖擦泪,泣不成声。
护卫照舒殿合的吩咐,想把他们请起来,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直到公主和驸马的马车遥遥远去。
宣城微掀起窗帘,朝外看,啧啧称奇道:“你这个官,做的比父皇的还要风光。”
不知道情况的人,听了还以为舒殿合要造反了,
舒殿合听惯她贫嘴滑舌,再加上这马车上仅有她们两个人,不怕被旁人听去想歪,只是略抬了抬眸,道:“妄言,臣怎么敢和父皇相提并论。”
宣城吐了吐舌尖,望见外头偶尔路过的倒塌房屋,触景生情道:“滇州如今成了这幅残破的模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它以往的繁华。”
舒殿合闻言,也掀开了窗帘,朝外瞧去,恍若自言自语的说:“百姓如春草,虽属微末,却生生不息。即便今冬遭逢大灾巨变,明年春风来临之际,滇州定会重新恢复昔日繁盛。”
正是有这样的百姓,大豫才有了压不折,碾不断的脊梁。
宣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肃容道:“驸马此话说的甚好,本宫看回京都之后,得跟父皇说一说,给你讨个丞相当当,不能让你屈才。”
“公主又在调笑臣了。”
虽然是笑话,不过宣城的话,却点醒了舒殿合。
她终于明白天下古今以来的读书人,为什么会将出将入相当成终身之志了。□□上的苛疾,可以用药物去除,那压在百姓精神和脊梁上的苦痛,也当有一双手,能够替她们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