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凌晨就进了皇宫,上过早朝之后,便被皇上宣到御书房来。
此时他们已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没人知道皇上今天突然把他们唤来是为何事,更不知道他们等了这么久,都是因为公主赖床不愿意醒来。
其中有细心的人,早已发觉在场的大臣中,以年轻的未婚的居多,心思不免活络了起来。
双脚因长时间站立而麻木,有些大臣们进宫前没有过早,肚子饿的咕咕叫。
正当他们愁眉苦脸的纠结还要等多久的时候,日常宣旨的中官,慢悠悠地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宣他们入内觐见。
众位大臣们闻风而动,立马纷纷活动了起来,先让麻木的腿脚恢复正常,以免进入御书房之后,因为腿脚不便冲撞了皇上。
宣城一手撑着她沉重的脑袋瓜子,微眯着眼睛,浅浅地打了一个哈欠,看着众臣鱼贯入内,百思不得其解,皇上这头听不到宣城的腹诽,借着商议国事之名,将年轻未婚的大臣们,一一叫到自己的面前,与自己对话。
他们讨论的内容,无非是军政大事百姓安乐,宣城听不懂,旁听了几句就乏了,眼皮不受控制的黏在了一起,脑袋时不时地往前一点。
站在她身后的棉儿,心里揣揣不安,唯恐公主会在她的眼前扑倒在地,想出手护住公主,但这可是御书房,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敢乱动。
坐在吕蒙的位置上,只要稍稍的侧过头,余光就能将屏风后面宣城的姿态看的清清楚楚。
他只手握拳,放在唇下,轻咳了一声,想要提醒宣城注意。没想到宣城还是低着头,理都不理他一下。
老父亲恬着脸,都把全国顶级的男儿拉到她面前了,一颗拳拳爱女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她却一点不知珍惜。
吕蒙的老脸登及挂不住了,拉的老长,要不是碍于大臣们在这里,他定然会呵责宣城。
但说到底是自己宠爱的女儿,他所谓的呵责,也不过是提着宣城的耳朵,说她两句罢了。若是把宣城骂哭了,最后心疼不已的人,还是他。
对女儿束手无策的皇帝,不快的哼了哼。左淮侍立在吕蒙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会神领,不着痕迹的离开吕蒙,来到屏风后对宣城耳语了几句。
什么?父皇这是让她相看驸马?宣城犹如当头被人泼下一盆冷水,唰一下就清醒了。
她验证自己是不是听错的眼神,得到了左淮的点头肯定。
宣城当即坐不住了,她才不要嫁给这些只会嘴上之乎者也伦理道德,迂腐的老棺材板。
她猛的站起身,想要去和父皇讨个说法去,却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不过咫尺距离的屏风,一个不慎脑袋直直撞到了屏风当中。
许是她用力过度,那绢制的题字屏风,竟不堪她的撞击,轰然倒在隔断她和大臣之间的空间上。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都惊呆了。
正巧他刚命现任翰林侍读梁正绪,走到自己的跟前来,想让宣城看看自己为她看好的人选,没机灵的大臣们率先反应过来,旋即垂下头去,佯装什么都看不见。
男女大防虽然并没有那么严格到,男女之间在公共场合上也不能见面。
但是宣城毕竟是天之骄女,何况还在皇上的面前,他们岂敢不加修饰的仰望直视。
但凡有些地位的官员,都识相和惜命的很。
宣城也回过神来了,她可不管那么多,毫不讲究的跨过倒在地上的屏风,冲到皇上的面前,张口欲言,但瞧了瞧下首的大臣们,及时止住了话头。
她可不想让把自己的婚事宣扬的众人皆知,她父皇不要脸,她还要,一双灵动的眸子望着她父皇幽幽生怨。
害怕她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的吕蒙,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宣城还算识大体。
为了挽回他那已经被震的粉碎,仅剩不多的面子,吕蒙咳嗽了一声,解除了在场人的静止状态,故作淡定地说:“今日就谈到这里吧,方才的政事,你们先回去好好想对应之策。”可僵硬的身子,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尴尬。
众大臣谨遵圣谕,齐齐与皇上告辞之后,先后有序的退出御书房。
当最后一个大臣将将转身离开之际,一声气势汹汹的「父皇,我不嫁!」在他万分不情愿的情况下,还是随风闯入他的耳朵内。
那个大臣背后一凉,冷汗直流,立即加快脚下速度,匆匆离开,生怕晚上半秒,就负上窥听皇室隐私的罪名。
当他追逐着同僚的步伐,走到宫道上之后,发现他的同僚们并未走远,急忙赶了上去。
正好听到,他们的同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一边缓慢的往前走,一边你一言我一句的低声讨论皇上今日唤他们来御书房的目的。
近来朝中并无大事,皇上突然将他们唤过去,且宣城公主也在场,皇上的目的昭然若揭,年长已经娶妻的大臣们可以不在意。
但是那些还未娶妻的官员,必然放在心上,这与他们的未来仕途息息相关。
宣城公主已满十六岁,成亲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年的事,莫不是驸马将从他们这些人中被挑选出来?
当他们提到宣城公主的封号时,一声咳嗽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第22章 从一而终
众人不约而同的寻声望过去, 出声的人正是被皇上看好的那位翰林侍读梁正绪。
他面如美玉, 一表人才,身着绯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 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 脚下蹬着黑皮履,手执笏板,官帽不偏不倚, 站在众人之中,犹如鹤立鸡群。
更兼他有庆霖十四年新科状元之名,那时不过也才二十岁。
因此大臣们普遍高看他一眼, 在官场中有着不错的名声。
他见众人的目光俱投到了自己身上, 虽说他不是与这里的每个官员的关系都特别亲近, 但还是好意提醒道:“诸位,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场合,慎之。”
一众大臣经他提醒, 方才醒悟他们现在才刚走出御书房不远,隔墙有耳, 一时不察, 竟险些酿成大错,不由得纷纷向梁正绪道谢,约定着若是日后有空,定会邀请梁侍郎佳宴做客, 以谢提醒之恩。
客套罢,聚集着的人头散开来,各自告辞,往宫外走去。
目光转回御书房内,皇上与宣城相顾无言,倒下的屏风不知何时被扶了起来。
吕蒙拍拍自己身边的龙座,招手示意宣城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宣城却不愿意,犹如一道木桩非杵在她父皇的面前,既不说话,也不离去。
两相对持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还是像往常一样,由皇上先行败下阵来。
吕蒙自感只要这个女儿出现在他的面前,自己叹气的次数就会比往常多得多,抚着自己的胡须,启口道:“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说出来吧。”
睇了左淮一眼,让他屏退侍人,他要单独和宣城说说话。
宣城不答,依旧散发着怨气。
论当今世上,唯一一个能让九五至尊吃瘪的人,且还活着的人,也就只有她。
吕蒙对她束手无策,也不管她能不能听的进去,径直苦口婆心说道:“你如今也已年满十六了,是该到挑选驸马的年纪了。”
“你皇姑,朕的亲妹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生下你远桥表哥了。你还以为你小吗?”
“虽说天子的女儿不愁嫁,但要是再耽搁几年,你看看满朝年轻的文武大臣,有哪个会适合你的?”
他说的没错,在这个时代,男子大多成婚早,讲究先成家后立业。十二三岁的年纪,父母就会开始相看合适的亲家。待到功成名就之时,多半也已成亲生子了。
就算是眼下的朝臣中,适合宣城年龄且尚未婚娶的,数量也不超过十指。
若论侯爵中适龄未婚的子嗣倒是也不少,然却不在吕蒙为宣城挑选驸马的范围内。
其他的公主或许可以,唯独宣城不行,宣城的亲长兄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他不想让宣城成为权利流动间的牺牲品。
“即使你不打算现在就嫁出去,也可以先相看相看。若是有满意的,父皇也好为你观察其人品如何。”
这些话,这些事本来都是应该由宣城的母后来说、来做的,但是宣城和太子的母后去世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