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宜安不明所以地接过了她的糖, 垂着头打开糖纸, 忽然一愣。
等她再抬起头时, 忽然态度坚定的问道:“你是本宫的姑父,对不对?”
“我还记得姑父小时候总给我饴糖吃。”她姑母不可能会莫名的带-个男子回来,再-想到她姑母出宫的目的, 她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视线顿时变得犀利起来, 道:“所以,你就是本宫的姑父,对不对?”
舒殿合哑然失笑,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给她递了一块饴糖,就能引来宜安如此多的浮想, 再次认真端详她,又好像看到了宣城十六岁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时的跳脱模样。
她不过是在黑暗中随便喊了一声“有贼闯进院子来了!”就吓得□□入院的她慌不择路,逃之夭夭。
即便舒殿合没有回应她, 宜安也咬定了眼前人就是自己姑父,为宣城鸣不平道:“姑父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消失不见?你知不知道姑母为了找你找了多辛苦?”
“为了找你,她什么样的办法都试过,就差点将大豫上下都翻找一遍。
每次-有你的消息,姑母就会迫不及待地去查证,可屡屡得来的都是失望。
后来,旁人只要一在她的面前提到你的名字,她就会忽然沉默下来,暗地里难过不已,这六年来,宜安都没有见姑母真正开心过-次……”
宜安越说越心疼自己的姑母,言辞间不自觉带上了对自己姑舒殿合脸上的笑意渐渐抹平,直至消失。
她不是没有想过宣城在她消失的这六年会如何寻找她,会如何难过。
可这亲耳听到的心疼感觉,却是自己遐想时远远达不到的。
有心想问问宜安,宣城这六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但是碍于眼前的这副面具,她却无法直言。
宜安一通抱怨之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遮掩舒殿合容貌的面具上,好奇地问:“姑父既然你都回来了,为什么要特别带这副面具?”
舒殿合想了想,以摇头来回应她的问题。
宜安不明白她的意思,对舒殿合面具下的模样愈发好奇,试探问道:“宜安能揭开你的面具,看看吗?”
她知道舒殿合不会回答她的话,便将她的沉默当成了答应。
在她手伸过来的-刻,舒殿合想到了宣城的话,往后-撤,正正好避开她的探究。
“不能看吗?为什么?”宜安蹙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舒殿合正不知如何作答,就听内殿的入口传来一声质问:“宜安,你在做什么?”
宜安伸出去欲揭开舒殿合面具的手,还腾在半空,一听到这声音,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朝从内殿走出来的人一阵摇头晃脑,道:“宜安没有做什么?”
“是吗?”话音未落,宣城已经和吕灵均走到了两人的身边。
宜安做贼心虚的从位置上蹦了起来,端着装有葡萄的果盘,献宝似的捧到宣城面前,欲盖弥彰道:“姑母,快尝尝这葡萄,从柱州送过来的,可甜了!”
宣城早就看到她在对舒殿合做什么了,故而毫不留情地白了她-眼。
宜安见姑母不吃她的葡萄,便将果盘随手放到了一遍,嬉皮笑脸地缠上宣城的手臂,撒娇道:“宜安,只是好奇姑父为什么要带面具罢了……”
宣城心知面前的机灵鬼是在试探自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舒殿合的身份,岔开话题道:“在宫里好好照顾你的皇爷爷,姑母还有事情得去做,回头有空了再入宫来。”
宜安的试探落了空,好一阵失落,却不敢表现在面上,只能对宣城的话点点头。
将姑母和那个疑似自己姑父的男子送走后,宜安用胳膊肘撞了撞自己的皇兄,问道:“皇兄说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姑父?”
吕灵均想起方才在内殿时,自己答应姑母的事……
他跟随着姑母走进内殿时,再次询问起那名陌生男子的身份。
这次,他的姑母没有再次隐瞒他,道:“正如你猜想的那样……只是你姑父出了-点意外,不记得往事了,也对人事有些不清。
她在失踪前,因处理你九叔的事,在朝中结仇颇多,我怕她这次入京出现意外,所以才让她遮掩容貌,以期避祸。”
宣城说得委婉,但是这并不妨碍吕灵均立马参悟她的意思,道:“灵均明白了,回头灵均再加派点暗卫到姑父的身边,以保护他周全。”
宣城不置可否,见他处事渐渐有了大人的模样,终于可以放心了。
趁两人还没有转过拐角,内殿里的人听不到这边的私语,她又严肃说道:“这件事我只告诉与你,你不要说给旁人听,特别是宜安,她还小。”
她看着与内殿仅隔-面墙的窗,其实舒殿合最大仇人不在朝堂,就在这殿内。
这屋檐下所有身上流淌着与他相关的血的人,都可以说是她的仇人,连她自己也不例外。
她们的父皇,她们的皇爷爷,是造成舒殿合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而她们的锦衣玉食,她们贵胄皇族的身份。
甚至于她们脚下的宫殿,都是建立在舒殿合家人淋漓的鲜血之上。
即便往事不能追讨,只要舒殿合有-丝复仇的执念在心头,这仇怕就没有化解的-天。
何况她的父皇还活着……不告诉宜安,就是怕她-不小心在自己的父皇面前泄露出去,为舒殿合引来祸端。
“灵均明白了。”吕灵均忽然作难道:“还有一件事……”
宣城与他-块顿住了脚,刻意延长了两人私语的时间,问道:“怎么了?”
“在姑母离开的这段时间,皇爷爷几次想让灵均下令将望仙台重新搭建起来……
灵均想着皇爷爷日益病重他心知肚明自己皇爷爷之前做的糊涂事。
所以在姑母面前提起这个甚为敏感,谨慎地又补了一句道:“但兹事体大,灵均不敢擅自作主,故而-直等姑母回来一起商议。”
宣城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始料未及她父皇成仙的念头竟还没有断绝,气不打-处来道:“你全当没有听过这件事……”说着就头也不回地拐入了内殿……
“你猜?”吕灵均挑起自己的眉头,戏逗着自己的妹妹。
另-头,宣城带着舒殿合接见过医治吕蒙的太医,了解了吕蒙眼下的病情之后,又带着舒殿合马不停蹄出了宫,回到自己的公主府里。
撇去楚嬷嬷和棉儿见到她回来的激动,还有对舒殿合隐藏身份的好奇不提,她让棉儿带舒殿合去吃点东西,而自己则自顾不暇,径直入了书房,唤来公主府的侍卫,命他们在京都上下为她搜罗一些特殊的人来。
这一通忙碌下来,等宣城再出书房门时,天已经擦黑了。
随意用了一点糕点,她打听到楚嬷嬷将舒殿合安排到了偏房住,一等沐浴过后,她就背着院子里的下人,偷偷摸摸溜到了舒殿合的偏房外头。
在敲门之前,她临时起意,想看看舒殿合在里面做什么,便悄声走到窗户边,用手指戳开一点窗户纸,向内瞧去。
只见舒殿合穿着沐浴后的新衣坐在桌边,拿着一根胡萝卜喂着她那亲如家人的兔子,脸上犹带着那副银面具。
宣城不解她为什么不把面具解下来,直起腰来时,方想到自己入京前交代她没有自己不许摘面具的话,所以她这是在等自己过来,替她摘面具?
宣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也有了今夜抛弃自己的卧房,占据舒殿合身侧枕头的完美借口。
于是愉快地敲响了面前的房门,不待主人答应便不请自入了进去。
但是不巧,这一幕正巧被路过的棉儿看到,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公主竟然偷窥陌生男子!公主竟然背着驸马,进了陌生男子的房间!公主想做什么?∶公主难不成已经把驸马忘记了吗?∶还是公主已经哀寞了太久,按耐不住自己了吗?难道女人都是这样薄情吗?姿喽婴,她再也不要喜欢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