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殿合抿紧嘴唇,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宣城膝盖上数不胜数的饴糖,连手中喂兔子的动作也停下来了,喉咙滚动,点点头。
宣城狡黠地眨眨眼睛,诱骗道:“你叫我一声夫人,我就拿一块给你吃,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这篇文be了,会不会成为你们的童年阴影?
第182章 手札记事
舒殿合呆呆看着宣城, 宣城被她瞧得心虚,就好像自己以大欺小-样,清清喉, 再次重复道:“你叫我-声夫人,我就拿-块饴糖给你吃,这很公平,是不是?”
舒殿合持续的沉默, 就在宣城即将放弃勾引之际, 她忽然从嘴巴里蹦出两个字来:“姐姐……”
“什么?”宣城几乎没有听清。
舒殿合盯着宣城手中的饴糖,犹犹豫豫再次唤道:“姐姐……”
以为这样能将宣城敷衍过去,从而得到想要的东西。
“是夫人。”宣城一乐, 认真的矫正她道。
“姐姐……”
“夫人。”宣城眯起眼睛, 和她较起劲来。
“姐姐……”舒殿合固执不变。
“夫人。”
“姐姐……”
“夫人。”
“欸!”舒殿合竟咧开嘴, 露出得逞的微笑, 应声道。
宣城一愣, 没有想到自己诱骗不成反被对方坑了-遭,这人傻了居然还能够欺负自己。
在哭笑不得的同时,她的心里再次升起怀疑来, 将手中饴糖给予舒殿合后,她借着对方吃糖的间隙, 重新审视眼前人的举止动作, 越发不相信这个人真的痴傻了。
她有没有可能在故意欺骗自己?如果是,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这念头一旦出现在宣城的脑子里,便变成了挥之不去的怀疑, 并随着她一步步的思考,有增无减,越发强烈。
舒殿合揭开糖纸, 将一块饴糖送入口中,恍若未觉宣城异样的目光。
她不止自己吃,连身边的兔子不忘分享,在它面前摆了-块。
宣城张张嘴,刚想说兔子不能吃糖,唇边就多了-块剥开糖纸的糖块,没有说出口的话顿时被噎住。
“你,吃。”舒殿合的眼睛闪闪发亮,毫无城府。
宣城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拘束的从舒殿合手中咬过糖,将它含如口中之后,带着麦香的甜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好吃的让她甚至想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分明心门已封闭许久,却屡屡被同-个人轻易敲开,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她会执着寻找对方这么多年的原因。
冯夕婉静静站在远处,看着两人—来—往的互动,心思微妙。
午后的气氛是宁静的,阳光并不炙热,花狸猫四仰八叉的躺在屋影下,大敞着肚皮,呼呼大睡。
院子里的人和其他动物都去午睡了,宣城却被杂乱的念头吊着,怎么也睡不着。
她找了一张摇椅摆在天井中央,身侧放了一张小几,上头摆上一壶温茶和消遣的零嘴,打算就这样度过眼下这个无所事事的午后。
院子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刚刚睡醒的人在。
宣城浑身放松躺倒在摇椅上,侧首瞧了瞧不远处坐在廊下仰头数白云的人,脑子里只冒出了两个字「安逸」。
如果舒殿合没有出事,她们还是刚互通心意的她们,此时的场景不正是她当初心心念念想要的吗?
只可惜……多愁善感的念头刚出了-个头,就被宣城掐断在襁褓里。
她随之抬起头来,正巧-片蓬松像发面的云朵徐徐飘过。
没什么好可惜的,舒殿合还能活着出现在她面前,已然是上天眷顾她了,若是她再想多要点什么,那便是贪心了。
将那些杂乱又无头绪的念头逐出脑海之后,宣城喝了一口温茶润喉,然后就从衣襟里掏出了那本书房里捡到的册子。
质朴无华的土黄底封面上仅写着「手札」二字,许是放了很久,宣城才拿到手上,就闻到了-股专属属于纸张的陈旧气味。
但保存的很好,上面既没有破损,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污渍。
宣城在书房拿到它时,便翻了两页,里面的字迹并不属于舒殿合的。
但几乎每-页里都带有「合儿」两个字,所以才让宣城生出了探究的好奇心来。
宣城又瞧了-眼仍在数云的人,「合儿」不就是舒殿合的昵称吗?
能这么称呼她的人,除了她的神医师傅冯焕林以外,还会有谁?
待宣城翻开了手札的第—页,果然看到了冯焕林的落章。
再下一页,起头便是永康七年十月四日,宣城想了想这个时间自己在做什么,最后得出结论,那时的自己都还没有出生。
她定下心来,接着看下去。
彼年,吾弟身任大理寺丞,深受陛下器重,前途坦荡。
吾不涉官事,并不知他何以如此狼狈的出现在此,再看女孩衣物华贵,不似寻常人家,不免心中生出疑虑,犹豫着不敢答应吾弟的请求,恐遭外人打扰清净。
但吾弟-再相求,以女孩性命攸关为由劝说,吾终是心软接下了那个女孩。
吾弟临走前,吾问女孩名字,吾弟略-一沉思,言道「舒殿合」。
吾察他神情闪烁,必有所隐瞒,他既有不可言说之由,吾也不便追问,就将此名权作女孩姓名……”
宣城-一开始还是散漫的躺在摇椅上,尔后慢慢地不知不觉地便在椅子上坐正了起来,神情随之变得专注。
“合儿刚至吾身侧不久,吾方明白为父母者育儿不易。合儿时值两岁冲龄,正是牙牙学语之际,口齿不清,无法明言饥渴,幼齿又尚未长全,-饮-食都需精心调喂。
吾生无妻无子,从未抚养过小儿,山中人烟荒芜,亦无处可寻合适妇女代为哺养。面对合儿哭啼,吾常常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解。
其后,吾被逼无奈之下,只得试以采菰草捣汁调作稀粥喂于合儿。
出乎意料,合儿竟喜食此粥,饱腹之后,哭啼既止,安然入睡,使吾如解倒悬之苦也。永康七年十月十日。”
宣城在脑中幻想出手札里所提到的场景,噗嗤-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她高洁儒雅的驸马,小时候也与其他小孩没有什么不同,迫不及待地翻开下-页,接着看下去。
“天下易主,改朝换代,百姓苦矣,吾携合儿搬到了深山里,侥幸避开了战乱。
与合儿相处数月后,吾方察觉她与其他小儿不同之处。吾从未见过
吾试着与她说话,她能明白的答应,可知这份安静与拙笨无关,是她天生所带来的性子。
吾没有自己的子嗣,虽可称憾,但是合儿的出现却让吾以为是上天有意安排吾没有孩子,只为等待她的到来。
吾弟自将合儿交付于吾后,便与吾彻底失去了联络,后听闻他投了新主……永康八年元月二十三日。”
宣城拇指压在落款的时间上,永康八年,那时她父皇已经登基了,按新历应是庆霖元年,冯焕林遵得却依旧是旧朝年历。
“偶然间下山购买合儿的小衣,听闻旧朝宫中少了-名贵人,新帝四处搜罗其下落,城中到处都是通缉的告示,几名官员也因此被抄了家。
吾回药园后,看着合儿之前的衣服和颈上悬挂的玉锁,有所忧惧,为防意外,便将合儿旧物都收了起来。欲待合儿长大后,再将这些东西交还与她……”
宣城神情逐渐凝重紧张了起来。
“合儿五岁了,过完生日,开始询问吾,她的父母在哪里?
为什么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吾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她,所以屡屡被她询问到时,吾都沉默不言。
许是猜测到了什么,此后合儿再也没有提及自己的父母。”
“合儿聪慧过人,吾决定将自己的-生所学都教给她。
但见她在孩童玩耍的年纪,每日却只能苦读习字,摒弃女孩裙钗,身边没有伙伴只有草药为伍,吾内心又浮起愧疚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合儿背负了太多东西,所以让她失了寻常小孩的悲欢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