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夜雀(40)

作者:玉芋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睡了大概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有什么动静吗?还在下雨?”江屹不动声色地喝了两口水,用强大的意志成功管理了自己的表情,没有露馅。

林湫点了点头。“还在下雨。大家都睡了,只有柳东月出来透了透风,我跟她聊了两句。”林湫没说柳东月抽烟的事。

“哦?有什么收获吗?”

林湫沉默片刻,道:“我或许要收回之前说的话。我对她没有什么一厢情愿的期望了。”

“她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林湫道:“如果我判断的没错,柳东月有心理疾病的可能性非常高。另外,我怀疑她跟柳琚然还有一些别的故事。”

“她现在还没睡吗?”

林湫沉默片刻,道:“睡了。”其实是被他趁其不注意的时候敲晕了,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说为好。

林湫道:“我很担心她会做一些傻事。”

江屹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那我们再去她的房间看看吧。”

林湫道:“我也这样打算。”

柳东月的房间很大,房间里还有一个隔间。房间外一角充当了小型画室,隔间就是她睡觉的地方,有很大的衣橱和床,还有一张很大的梳妆台。有一面墙上有一块很大的长方形镜子,旁边是很大的书橱,占据了大半的墙壁,里面的书主要是画册,还有一些心理学的书和小说。之前来房间里的时候,林湫并没有注意书橱里的内容,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书林湫很熟悉,弗朗索瓦·莫里亚克的《黑天使》、奥斯卡·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其中的一些片段,林湫甚至还记得。

比如王尔德说:“你喜欢每一个人,也就意味着你对每个人都漠不关心。”

柳东月房间的一角堆满了油画材料、画布和几个画架。好几副画都被幕布改了起来,也有几幅半成品没有盖起来,画作的内容简直是没头没脑,不知所云。不过这些色彩的运用都很大胆夸张,撞色的视觉效果很突出,以至于令人觉得有些诡异,仿佛画者陷入了不同精神世界的碰撞似的,迷茫而充满攻击性。

“有什么发现吗?”江屹看见林湫一直盯着那些颜料,不禁问道。

林湫只是出神地看着,摇了摇头。

“好。那咱们再去柳琚然家暴程秋媛的屋子里看一下。”

江屹站起身来,看着林湫,微微笑道:“林湫,你觉不觉得咱们俩这样还挺像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怎么样,林生,考不考虑来刑侦支队做福尔摩屹的助手?”

林湫淡淡地看着江屹:“江队长,不必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江屹倒是来了劲,说道:“别说,还真可以。咱们支队正缺人手呢,而且缺那种有脑子的人手。林老师,你要是愿意来,那真的太好了。”

林湫不说话。江屹不知道为什么,林湫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这让江屹有点手足无措,也有些尴尬。他本意是真心想要试试能不能拉一拉林湫,但现在被泼了点冷水,彻底没了这个心思。

也是,刑侦确实不是人干的事。林湫看起来就瓷娃娃似的,他自己要来,江屹还舍不得呢。

思及此,江屹便回了神,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林生,那我们就先珍惜今晚这份搭档情缘吧。”

江屹打算起身离开,林湫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江屹又突然想起来一回事,说道:“对了,我们之前来问话的时候,柳东月画的那副画,在哪里?”

林湫的身子又是一僵。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借口拦住江屹,只见他走上前,扯下了盖住油画的幕布。

一副有些阴森诡异的人像画呈现在二人面前。

之前墨蓝的基地之上,用浓稠的暗绿色勾勒出了一个男人的轮廓,描绘着他的皮肤肌理,而男人的眼珠和嘴唇都选用了白色,非常诡异。那双眼白眼珠颠倒颜色的眼眸,在黑色的部分还有着些许藤蔓一样的花纹,簇拥着那中央被衬托得格外纯净的一团白色,对观看者竟然有一种反过来的凝视感,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而细细看去,这白色眼珠竟然有些像白色玫瑰花。

男人的右侧眉毛附近栖息着一只紫色的蝴蝶,这只蝴蝶与整张油画抽象的风格并不协调,而是非常细致地描绘了这只小小蝴蝶翅膀的花纹,甚至堪称精巧。

它扭曲,阴森,华丽,书写着一种仰望与恐惧。

第31章 斯普特尼克(7)

“这画的是谁?”

林湫已经避开了目光,道:“不知道。”

江屹虽然一开始也吓了一跳,但是比这还吓人的他见多了,何况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会自己吓自己地乱延伸想象,所以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凑过去细细看了两下,又远远地宏观观察了一下整幅画,说道:“虽然画的很抽象,但我总有一种很眼熟的感觉。”

江屹把整幅画也拍了下来,二人便到了隔壁的房间进行观察。

这间屋子不小,不过房间设计没有什么特色,平日里没有人住,于是空气里有一种混杂着尘埃味道的潮湿闷气。地上还有程秋媛说的被打碎的花瓶碎片,经过简单收拾后,堆在了房间一角。江屹一边进行着观察,一边问道:“林老师,你觉得柳琚然侵犯过柳东月吗?”

林湫默然片刻,出于对柳东月隐私的尊重,他轻声说:“这不是可以妄自揣度的事情吧,江警官。”

江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很多年前给柳东月做过家教?”

林湫:“其实我早就不太记得了。前不久她回国,我们偶然碰到了,才联系了起来。”

江屹:“这样啊。也是,林老师记性一向不太好。”他揶揄地看着林湫。

林湫思忖片刻,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生命里的过客太多,值得记住的却很少。”

江屹闻言,暗中咬牙。“林老师的情感还真是格外珍贵呢。”

林湫没有察觉到江屹话语中的较劲和别扭,轻声说道:“情感就像水,传递的时候是在流淌的,所以是柔软的。凝固的时候就变成了冰,寒冷坚硬,会变成刀的。”

江屹闻言顿住了,看向了垂眸兀自观察细节的林湫。

江屹突然抓住林湫手腕的时候吓了林湫一跳,只见江屹桃花眼一弯,问:“烫不烫?”

林湫的体温较常人偏低,江屹的掌心裹住他的手腕,堪称炽热。他懵然点了点头,江屹笑:“那就对了。冰捂一捂,不就化了?”

林湫心中一动,仿佛河渠开道,不知来向的流水涌入了一方干涸荒田。

江屹没有给林湫甩开自己的机会,而是适可而止地主动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转头看了看房间最里边的床,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你发现了什么?”

江屹:“我只是在想,柳琚然和柳东月在这间房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定睛许久,轻轻地从床上拈起一根长头发,拿给林湫看,说道:“程秋媛是中长黑直发,柳东月是长卷发,这根头发这么长,百分之八十应该是柳东月的。如果是她的,按她所说她进来骂了柳琚然一顿。在这种情况之下,难道她还走进来坐到床上骂人吗?”

经过一晚的问询和调查,江屹已经把这栋洋楼和各个人的情况尽可能地调查清楚了。凌晨四点,雨终于开始变小了。深山里的信号也终于从无到有,经过一番尝试,江屹终于打通了宝峰区派出所的报警电话。

在等待的过程之中,江屹望着二楼的华丽水晶吊灯,不由得慨叹。

“我还记得方一莱死之前,他跟我歇斯底里说的那些话。他对‘阶级’和‘财富’有着狂热的追求,像个疯子,好像成为有钱人以后生活就不会有烦恼了。不过,钟鸣鼎食的柳家,也未必没有烦恼。所以家庭背景这种事,是没有必要纠结的伪命题。人生在世,该怎么活,还是要靠自己。”

林湫看着江屹平静的面容,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自己从这个富丽堂皇的“阶级”里摘得一干二净,仿佛在他眼中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也不应该有差别似的。或许是和生与死、正义与邪恶这种宏大的概念解除的太多了,在江屹眼里,“人”外在的许多如旁生藤蔓的因素被淡化,看到的更多的是“人”的灵魂本身。

他心里有一杆秤,诠释着他心里人性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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