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有这样崩溃过，他仿佛被人拿走了灵魂，他已经无法再冷静思考问题了。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了疾病，他无法再信任别人了，甚至是安业。
他坐在离飞机场很近的草坪上，盯着一架架飞机冲入天空，他很想坐上去跟着它们一起离开。
他想起父亲死前的一些事情，零星的片段。他依稀记得，乔楚曾问过他一句话：“如果爸爸没钱了或者坐牢了，你会不会难过？”
他记得自己不假思索地说：“我爸那么厉害，不会的。”他当时只是想鼓励父亲一句，所以他又说了句：“爸，我最崇拜你了，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或许这句不让他失望的话，成了推波助澜的动力。若是他当时不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安业身上，而是注意到了父亲脸上表情的变化，或许事情会发生改变。
若是当年他知道他家这个如大厦般伟岸的父亲要倒了，他也不会怪他，不会介意。可是他，心里只有他的指腹为婚，他没有去做过一天的好儿子。
乔生开始自责，他作为子女对父母的漠视也为这场悲剧埋下了伏笔。他将责任慢慢算到了自己头上。
他真的觉得他心里出了问题，他现在无法面对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人了，包括等着他的安业。
乔生离开飞机场，独自回了已经没有乔妈妈的家。
第二天，安业联系不上乔生，就去他家里找他，却没有找到。正当安业焦急时，安月成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来见自己。
安业隐约觉得，乔生去找过他。
等安业跑到安月成的办公室时乔生已经不在那里了。
安业见安月成桌上放了一份合同，是他给乔生的丛林大厦，只是拥有者栏已经写了‘安业’两个字，看着像是乔生的字迹。
安业拿起合同有了恼意，“爸，这是你逼他写的？”
安月成看起来情绪很淡，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指了指安业一旁的椅子让他坐下。
等人坐稳了，他才说：“合同是阿生带来的，名字也是他早就填好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已经将这份合同给他了。”
“不可能，合同是生哥要走的，这座大厦是他爸的，他不该给了我。”安业有不好的预感。
安月成叹了口气，“小业啊，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从小到大都喜欢乔生吗？因为他比你成熟，也比你冷静。他知道怎样做事情才是对所有人好，犹如当年他离开这里一样。”
“爸！”安业将合同攥入掌心，“我要生哥，我不要这些。”
“我知道你难受，说实话，我把他从小当亲儿子养着，我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安月成叹气，“都怪我们，才把他伤成这样。”
安业坐在椅子上全身没了力气，他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但他不敢想。
安月成站起身，扔了一部手机到安业面前，安业心里一紧，认出了那是乔生的电话。
“他知道你给他装了定位。”安月成说：“他让我把手机还你，让你不要再找他了。”
安业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捂着心口使劲呼气，盯着紧张看他的安月成，一字一句地说：“他又跑了对吗？”
“是。他说出去几年散散心，他现在看到我们会痛苦难受。而我看到他，会想起你妈......”
安业猛地看向安月成，“我妈的事......”
“我知道了。”安月成拍拍安业的肩膀，“你以为你烧了郊区那栋房子就抹了那段记忆了？事情发生的那段时间，我听说你对几个混混动了手，切了他们传宗接代的东西，而恰巧你妈也住院了，我大致就猜出了......”
“那我妈......”
“她永远不会知道。”
安业抱头哭了起来。
安月成叹了口气，“这事不能全怪乔生，因是我们埋下的，我们也自食了恶果。现在，他再想起这件事，只会觉得他莫名其妙伤害了你妈，他会更自责，所以他已经没办法好好陪着我们了......如果你想等他解开心结，你就好好等着。如果不想等了，你就忘了他。”
“我忘不了，爸，我真的忘不了。”安业感觉要窒息了。
“忘不了就记着，但别再执着了。他想回家，自然会回来的。”安月成拍拍安业的后背，“孩子，乔生在手机里给你留了东西，看看吧。”说完，他走出了办公室。
安业颤抖着手拿起面前的手机，看到界面暂停了一段待播放的视频，是乔生录下来的。
“小业。”乔生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你不要难过小业。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是早晚的事情。所以小业，之前六年你是怎么坚持的，那就再试着坚持一下。”乔生揉了揉眼角的泪，“录视频前我想过许多话，可是现在，我只想叫你的名字，更想看看你的样子。”
乔生无奈地苦笑一下，“我有些恨爸爸妈妈了。尤其是现在这个年纪，我恨他们给我找了个指腹为婚。他们当年关系好，就胡乱决定了你我的人生，这对我们不公平。我从小就告诉自己要爱你，因为你是我的。这种执念让我现在痛得要死，我甚至想杀了你断了念想，可我又舍不得。”
“小业。”乔生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你有什么好的？脾气古怪，嘴唇又薄，还喜欢对我出尔反尔，喜欢让我听你的话。你不是一个好的朋友，也不是一个好的老板，更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人。离开你的那些年，我每天都在说你的坏话，指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的缺点。可我他妈越说越喜欢你......”
“那些年，甚至是又见面之后，我的心每分每秒都像刀绞一样难受。我见了你，又爱又疼，我真的很难受小业。”乔生轻轻锤了锤心脏，“求你了小业，你放过我好不好，让我忘了你，你也忘了我，我们重新开始，我们自己纠正大人们的错。”
“小业，若是没有指腹为婚的羁绊，我们或许不会这样痛苦，对不对？”乔生浅浅笑了笑，“所以，给哥哥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咱们的事情......如果哪天有人不想坚持了，就算了吧。越努力下去，痛苦的人越多。听哥哥的话，小业，好好照顾你爸妈，好好生活......再见了，小业。”
安业将手机攥紧，他对着屏幕喊了起来，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用吼声排解怒气与悲伤。
他知道乔生心里生了病，可他心里也生了病。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犯错，为什么这些错要让他们承担？
他心脏疼得厉害，他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他没有呼救，他想着，不如就这样算了吧，等乔生听到他死掉的消息，或许会去找他......
第71章
安业再次清醒时，他已经在中心医院躺了一天，安妈妈陪在他一旁，小心地握着他的手。
见安业睁开了眼睛，安妈妈立刻安慰他，“我让你爸去找阿生了，你给妈妈一些时间，妈妈一定帮你把他找回来。”
“妈。”安业嗓子干哑，“别找了。”
安妈妈摇头，“你等妈妈的消息......”
安业笑了笑，“真的不用找了。”
“小业......”
安业打断继续劝他的人，“我不会去死，你放心。我还有你和我爸，我不会让你们伤心的。”
安妈妈不放心地问：“真的？”
“真的。生哥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我最听他的话了。”
“好。”安妈妈摸了摸安业的脸颊，“你要听阿生的话，好好陪着我们。这件事是我们的错，以为是保护你们，却把你们伤成这样。别说阿生觉得像个笑话，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像个笑话......”
安业摇摇头，“妈，你别自责了。我有些累，想自己待会。”
“我......”
“求你了，妈。”
安妈妈不放心地站起身，她看了安业几眼，从病房离开。
见他走了，阿东走进了房间，“老板......”
安业对守着自己的人说：“阿东，你不许私自去查生哥去了哪里。”
“你真的不找他了？”
“不找了，没必要了。”
阿东点点头。
“出去吧，守着门，我谁都不想见。”
“好。”阿东走了出去，将病房的门守得死死的。
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心率检测仪的声音外没有其它的声响，安业放空了思绪盯着天花板发呆。他好像没心了一样，突然失去了所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