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生知道他在哭,这个人,这些年从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一次。因为他总说:我怎么可能在自己媳妇面前哭呢,我要坚强,要保护我媳妇的。
可是,今天安业哭了,乔生知道,他很早就想哭了,今天是再也忍不住了。
盯着病房里的灯,乔生没有一丝困意。他抱紧了怀里抖动的人,想着以前发过的誓:我不会让小业因为我伤心的。
以前说这些话是多么幼稚。
他以为会让小业伤心的事,只是儿女情长的那些事,他不在外面拈花惹草,让小业放心他,不让小业因为这些事伤心。却没想过,自己担心的那些事都是最简单的未来,简单到他没想过会有‘杀父之仇’这种事。
他轻轻吻了吻安业的额头,又觉得不过瘾,掰起他的下巴,在他颤抖的唇瓣上吻了吻。他蹭掉了他脸上的泪水,毫无预兆地解开了他的衣服。
“小业。我也想要你一次。”他在安业耳边轻轻说。
安业惊讶地看向他,思忖一下,将他拽到了身上。
第36章
病房没那么隔音,安业的声音阿东能听到。包括他俩断断续续聊起曾经的那些话,阿东有意无意地听进了耳朵里。
他心里都凉了,他知道,安业心里肯定早就凉了。
不知道这一晚过去,安业会不会想通,但阿东知道,这一晚过去,乔生可能真的就不会再要这个指腹为婚了。
清晨,乔生在护士查房前匆匆起床。他刚刚整理好衣服,就接到了乔妈妈打来的电话。
“你们在哪?”乔妈妈用了‘你们’两个字,乔生就知道她已经猜出来了。是啊,这些年能让乔生冲出门又不理乔妈妈在身后叫唤的人,也就只有安业了。
“在医院。”
“是你还是他?”
“是他。”
“......严重吗?”
“已经好了。”
乔妈妈顿了顿说:“还走吗?”
“走,我买了下午的车票。”
“好,我等你回来。”
乔生挂了电话,看向病床上背对着他的人。那人在他接电话时已经醒了,没去看他,睁着眼睛目视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生穿上外套,淡淡说了句:“以前都没有正式说过,现在好好说一句,我们分手吧。”
“好。”病床上的人冷冷地回应了他。
“小业,昨天做的时候你答应我,在我走的一年之内你都不许死。”
“我记得。”
乔生听他这样说,松了一口气。他走到侧身躺着的人面前,对他笑了笑,“快穿衣服,不然让护士看到了像什么样。我走了,你好好过日子。”
“好。”
乔生走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再见,小业。”
他关了病房的门,看到坐休息椅上打瞌睡的阿东,他走去推了他一下,“阿东。”
“生哥。”阿东立刻抖了抖精神,“老板醒了吗?”
“在里面,你每隔一会儿去看看他。”
“知道了,生哥。”
乔生拍拍他的肩膀准备要走。
“生哥。”阿东喊住了他,“没别的办法了对吗?非要弄成这样?一个跟死了一样,一个半死不活着。”
乔生看向他,笑了笑,“阿东,你不是我,你不理解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病房内只剩下了安业一个人,他情绪很稳定,心脏也没异样,刚才的一切似乎没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他木讷地起了床,穿好衣服让阿东办理出院。
“老板。”阿东跟在平静的人身后有些担心,“你要不要再留院观察一下。”
“大厦里还有好多事没处理呢,你听话,快去办了出院,送我过去。”安业声音很淡。
阿东握了握拳,跑前跑后办完了手续,开车到了安业面前,给他打开车门让他坐了进去。
“要不先回家休息一下吧,顺便洗个澡。”阿东提醒安业。
“不洗了,回大厦去。”安业淡淡回他。
阿东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儿不正常。送安业回到办公室,他立刻给邹杰打去了电话。
“邹先生,老板和生哥商量分手了。”
没等阿东说完,邹杰那里就传出了惊呼,“卧槽,什么时候的事?小业现在在哪儿呢?”
“在办公室?”
“砸东西吗?”
“没有,坐着处理公务,看起来特平静。”
“啊?”邹杰没想到,他又确认了一遍,“是商量分手吗?”
阿东小声说:“我都听到了,生哥做了很多铺垫,又是哄人,又是献身的,总之,老板答应了。”
“答应了?不能吧?”邹杰太了解安业了,他觉得不对劲,就对阿东说:“你给我盯紧他,寸步不离地盯着。他打你你都不能离开,听清楚了吗?”
“知道了。”阿东挂了电话,钻进了安业的办公室内。
安业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阿东见他盯着电脑打字,就挠挠头说:“外面有点冷,我进屋暖和暖和。”他看向一旁的会客桌,“对了,这两天的报纸我还没看呢。受老板影响,我现在特别喜欢金融期刊。”
“坐下来看吧。”安业平静地回了句,眼睛继续放在了电脑屏幕上。
邹杰那里给柳然然打去了电话,“然然,把你家的人都调出来,放在东车站,我家的已经赶去西站了。如果谁看见乔生出现,立刻给他绑回来。”
“怎么了?”柳然然奇怪。
“生哥要跑。”
“那安业呢?他什么反应?”
“还不清楚,总之你赶紧的,我去生哥家里一趟。”
邹杰挂了电话,驱车赶到了乔生住的地方。那里已经没了人,乔生好像什么都没带走。
邹杰给乔生打去了电话,发现他已经关了机。邹杰就给素间打去了电话,“间哥,用用你那里的关系,看看乔生买了去哪里的火车票?”
素间疑惑,“乔生跑了?”
“早上刚跟小业分的手,这会儿已经没影了。”
“他如果真的想跑,应该不会实名制买票,坐火车的可能性不大。去汽车站内坐车的可能性也不大。”
“什么意思?”邹杰没有过这种逃跑的经历,没听明白素间说的话。
“你们这些少爷,哪里懂大巴车可以站外上车的事。”素间想了想说:“你把人都给我,我想想办法,估计这事儿要到高速口拦了。”
办公室内,阿东小心观察着安业的表情,他越看越奇怪,他老板怎么不生气呢?如果稍稍发点火,摔个东西骂个人,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可是那人,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坐着,让他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东,看报纸,别看我了。”安业提醒了眼睛快长他身上的人。
“我......我看着呢。”阿东心虚。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你放心,我答应生哥了,一年内不会死的。”
阿东咽了一口唾沫,“那......一年之后呢?”
“我定好时间了,闹钟一响,我就离开。”安业说的很淡,瞧着像是玩笑话,但他却没有笑着讲。
阿东放下报纸,走到安业面前,“为什么生哥跟你约一年呢?”
“乔妈的身体情况,怕是只能撑一年了,我哥应该是想跟我一起走。”
阿东蹙眉,“生哥的母亲看起来情况很好啊。”
“有些排斥反应,一直用药吊着气呢。”
“那生哥还让她走。”
“生哥是不想让乔妈在这里气死了。想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陪他妈妈一年。”
阿东再看安业的表情,没觉得他在哄自己。可他也不愿意自己老板一年后跟自己永别啊。
“老板。”阿东问:“就没其他解决办法了吗?”
安业靠着椅背,神色淡淡,“生哥过不去心结。我想,如果我是他,应该也会这样吧。”
“那非要死吗?你死了,你爸妈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安业看向这样说的人,“阿东,我爸当年抛下乔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生哥和乔妈怎么办?在他全身而退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给他们道个歉,或者好好善待他们。却像是扔了猫狗一样,任由他们去流浪。”
“我知道,老爷子这么做确实不道德,可是你死了,他们也会伤心的。”
“我死了,安家和乔家的事情就解决了。”安业冷冷一笑,“我其实最他妈讨厌隔代仇的。我一直觉得,上一代的仇恨只是上一代的,不要让下一代也承担恶果。可是你看看,事情没发生在我身上时,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从没想过那个受伤的人,是怎么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