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黑色的胶片在拼装工巧精致的木质唱片机里一圈圈悠悠转着,里面慵懒散漫又清冽的男音,随着他低沉魅人的歌声,弥漫充斥在贺子兴初晨曦光笼罩下的整间卧室里,流利清晰的英文吐字,唇齿间吐出的每一个音都像是勾着人的魂魄往前走,声声悠荡,撩人心扉。
这原本是一首很致郁压抑的歌曲,大概是史溟经常听的,曲调沉郁黯淡,让人一听就不自觉的悲伤忧愁,但他给贺子兴唱的时候,怀着的是另外一种心情,唱出来的感觉也跟原唱有着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这歌调轻快明朗,就像他喜欢的那个人一样。
史溟做什么事只要一想到贺子兴,心情就跟着阳光明媚起来。
贺子兴挺嘚瑟的在房间里踩着节奏立镜子面前整理着自个儿的发型。
自从那天史溟说过“我爱你”之后,贺子兴臭屁自恋的不要脸指数呈直线飞速上升,一天照七八回镜子来回摆弄自己发型还嫌不够,还得隔个两三天就自拍个帅气又迷人的九宫格发朋友圈。
什么霸道总裁成熟男人风啦!青春阳光干净大男孩儿风啦!假装懂事学习穿校服坐在书桌前乖巧巧的扮清纯啦!四十五度仰角叼烟吐气儿露着自个儿棱角分明都可切菜的侧颚装惆怅啦!
总之,贺子兴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自己能够想象到的所有的人设全都演了一个遍。
尤其抽烟耍帅那回,他还剪了个黑白影的挺有感觉的vlog, vlog里,贺小少神情忧郁眼神迷离,头倚在椅背上任由窗外午后的日光洒在他的帅脸上,暗淡的光影尽显岁月蹉跎,他夹着烟搁嘴边缓缓抽了一口,像是要抽尽岁月带给他的苦痛,再慢慢将烟一圈圈吐出,临了还叹了句——
“啊!敬我们这离别的岁月吧!”
也因此,贺小少成功荣膺本年度朋友圈最帅最能秀影帝一等奖。
评论区连续被人轰炸了一个多月,贺子兴的目光却始终紧紧只盯着一个人——史溟。
贺子兴的每一条自拍朋友圈史溟都点了赞,但没评论,可能他不知道说什么,也可能史溟真的很忙。
贺子兴听王建说史溟已经考过那几个竞赛了,他不知道史溟为什么还这么多课,按照史溟那种水平,要考个Z大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吗?就算马上要升高三了,二中也抓的紧,但史溟自己不也说过了吗,他不是个学渣,但他不是个好学生,每天这么不要命似的熬夜熬到一两点,早上又五点半起,这搁谁,谁受得了?
好吧,他也受得了。
贺子兴去床头柜那边儿关了唱片机,收好了胶片,瞥了眼闹铃,在六点准时坐桌前打开电脑铺开笔记本,又从抽屉里抱出两大摞五十公分左右高的资料文件,一个个掀着开始看,拿笔勾圈重点记着笔记,碰上大段大段太长的那种需要记住的,贺子兴就直接打在电脑上做成文件。
他字儿不好看,写字儿也费时间,但记东西的话不写写不动动手,他也记不住。
贺子兴打字速度快且精准,他一边打字一边记东西,跟写纸上是一个效果的。
但丁小天跟他说,以后需要他签字儿的时候还多,叫他没事儿就练练他那丑字儿,贺子兴勉勉强强的,就答应了,他跟天哥说好了,他会写内容量为七个字之内的笔记。
不管做什么,都是要下狠功夫的,贺子兴敲键盘的手指飞速,眼睛一目十行的略过电脑屏,全神贯注的投入进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贺子兴早就不是一个人了,他背后有太多人看着他,有太多人的未来跟他的要做的事休戚相关,有太多人指望着他吃饭,他得到的比别人多,那理所应当的,他付出的也就应该比别人更多。
虽然不知道史溟在忙什么,但贺子兴知道他自己在忙什么。
通读背诵《公司法》和《公司登记管理条例》,一天开了好几个会,跟他创业伙伴商量讨论接下来的股权分配和人事职位,办营业执照、任聘专业广告和公关团队开始为即将诞生的新公司做宣传……到商量取公司名字的时候,贺子兴毫不犹豫甩出“青溟”两个字,语气不容置喙:就叫这个!
别的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丁小天却知道。视频里五六个人再开始讨论时,丁小天在镜头那边直直盯着贺子兴沉默。
贺子兴坦然跟他对视,冲他臭不要脸的……温柔一笑。
丁小天:“……”
其他人看着天儿哥一脸羡艳:啊,天哥真不愧是贺少的患难兄弟啊,看看两人这基情满满的对视!哎呀,天哥真是独得贺少宠爱啊!
但天哥起的那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让他把帽子隔着电脑屏扔过去砸贺少脸上。
事后,丁小天打电话给贺子兴,就问了一句话:
“你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他没说清楚,但贺子兴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一生,他的事业,他爱的人,将就此紧紧绑到一起。如果史平刻意为史溟琢刻上那样一个阴晦暗昧的身份,那么他贺子兴,就要重新洗涤照亮这个名字。
他要史溟今后,不再在阴影里埋首背对光明,他要史溟今后,永远拥有太阳,拥有爱。
“是。”贺子兴给人一个肯定的回答。
丁小天没再说什么,贺子兴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跟他再解释什么,懂他的人自然懂。
他相信丁小天懂,就像丁小天一直以来都相信他会成功一样。
忙忙,碌碌。
这是贺子兴和史溟两个人最近的状态。但再忙,他们也会在晚上临睡觉前聊两句,对话其实很无聊,主要就是“吃了吗”“睡了吗”和“干嘛呢”。
史溟每天吃的也就那些,毕竟是大少爷,又有崔景大医生一直盯着他的伙食,天天营养粥荤素膳食搭配极其均衡一周不带重样的,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史溟的伙食,那就是“壕且营养”。
他手早就好了,可崔景还一天到晚的催着他吃这个吃那个的,晚间下了课,还总喜欢提着自个儿老婆做的鸡汤或者炖火腿看他。
唠唠叨叨婆婆嗦嗦的,搞的好像史溟是他在外面遗留多年的儿子似的。
贺子兴就比较“惨”了,他吃他妈做的饭。
很难吃,贺子兴还得痛并快乐着咽下去。
尽管有时候他家的早晚饭都是买的餐铺的包子和粥,但黎明同志是个好同志,好同志凡事喜欢亲力亲为,即便自己儿子成天在家也不好好学习,天天招呼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往家来商量这个主持那个的,但她自觉不能让儿子缺失母爱。
于是黎明一有空就下厨给她可爱又可恨的儿子做饭。
于是可爱又可恨的贺子兴就天天想流泪。
“唉,我在家怎么能点外卖呢,”这天贺子兴忙完了钻在被窝里,给同样钻到被窝里的小情人儿聊着自个儿鸡毛蒜皮的日常:“我妈她见了就会不高兴了,她做饭给我吃,我得领情啊,在这种事儿上,我还挺希望她高兴的。”
宋朴给新赔的这个手机,屏幕够大,史溟看着镜头里贺子兴蹭在枕头上软白一团的脸,学习一天的所有疲惫就顿时消散,每天,只要临睡前这一小会儿才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史溟抬手戳了戳贺子兴的鼻头,笑着:“那现在都快放暑假了,你妈什么时候把你放出来啊?”
“估计得期末考试后了,我还得回学校考试呢,月考我妈让我在家考,期末不会,我试试能不能偷溜出去找你,”贺子兴拿着手机亲了亲史溟的眼睛,小声叹着跟人撒娇:“哥,我想你了。”
“贺子兴,我也想你,”史溟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他指腹摩挲着镜头里贺子兴的侧脸,安慰着:“等你妈把你放出来了,我就去接你去,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吃什么。”
“那我想吃你,”贺子兴又开始不正经的笑着,手指戳屏一直对着史溟微敞的胸前点点点,催促着:“快脱!快脱!本少爷饿了!要吃肉!快点快点!”
史溟听这话,耳朵微红了下。
在黑夜里对人干坏事儿和隔着手机屏待在宽敞明亮的大屋子里干坏事儿那完全不是一个感觉,而且现在已经是夏天了,他屋里晚上的空调一直开着,洗完澡穿的也是松垮垮的睡袍,贺子兴的要求,他一扯腰带就能全部满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