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泉彻底愤怒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自己的营帐的,他也不记得那时他是如何的歇斯底里,狂躁到想要摧毁一切,破坏一切。他只记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丑陋,肮脏,沾满血腥,他要把眼前的所有都破坏掉……
隔壁的动静惊动了祁千红,那时她正准备休息,但听着声音不对,只得无奈披衣下床,走到隔壁。一看到隔壁的景象,她的那点瞌睡就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只见林空泉满手鲜血,颓然坐在狼藉的地上,他双目空洞,浑身都散发着可怖的魔气,举着拳,正准备重重砸向地上的碎瓷片。
祁千红面色陡变,刚想伸手制止林空泉,但已经来不及了,林空泉的拳头已经砸下,本来就鲜血淋漓的手现在更是惨不忍睹。祁千红轻呼一声,便上前把林空泉定住,给他注入仙气。
但是林空泉周身魔气之强,祁千红见所未见,而且这魔气的根源又是在林空泉自己身上,这让祁千红很是难办,只有小心的将魔气封住,这样才能暂时保住林空泉。
过了一盏茶时间,林空泉的神智终于恢复清明,眼神也不似之前那么空洞了。但就是这时,祁千红却怎么也不能让仙气注入林空泉的体内,刚刚被封住的魔气又有的躁动的迹象。
祁千红知道是林空泉拒绝她的仙气,不免额角青筋微跳,怒道:“你想死是不是?你身上仙魔两气相克,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几回?”
林空泉轻轻松松摆脱了祁千红的桎梏,站起身背对她,淡淡道:“那又能怎样呢?”
祁千红双眉皱起,急道:“别装傻!你比谁都清楚,如今只有废去你身上玄剑门或魔炎宗其中的一门武功,你才可能有救。”
林空泉突然笑了,那笑容看上去,竟像最初在玄剑门时那样天真纯良。只是祁千红没有看到。
“你觉得有可能吗?”林空泉反问道。
听到这话,祁千红如遭雷殛。是啊,就算他想废除一门武功,但是到那时给顾嫣衾发现了,后果又会怎样?
林空泉仿佛脱力一样,扶着桌子开始收拾,勉力清出一小块空地出来。
祁千红怔怔地看着林空泉的背影,心里只觉得酸楚无比,但她还是大声道:“你根本就是存心想死,对吧?”
林空泉的身子顿了一下,只是片刻之后,他又继续手上的活。
祁千红的声音,从他身后大声传来:“你想一死了之么,想的倒美!你将生死置之度外,你有你的理由,你厉害,你顾大局。可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找出救你的方法,别忘了你还有亲人在!”
静谧的黑夜中,远处隐约传来了祁千红的回音,林空泉面色惨淡,身子慢慢挺直,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回过头去看上一眼。亲人吗?他早就已经没有了吧……娘亲只是在利用他,大哥虽说还把他当兄弟,但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资格再跟大哥以兄弟相称?还有爹……
是夜,三仙岛,玄剑门。无星无月,闷雷声声,风雨欲来。林沧浩被扰得心烦意乱,他披衣走到窗前,撑起窗户,让清凉的雨丝吹散房间的闷浊之气。这一吹倒把他的睡意吹没了。他索性取出白天还没看完的卷宗信件接着看。
远处夜风吹过,树影浮动,雨丝飘洒,而林沧浩丝毫不在意,就这么开着窗,任风雨吹进房中。
躲在树后的林空泉见父亲专注于手中的文件,才敢慢慢露出一个头来,仔细的观察父亲。修真之人目力远胜常人,因此就算不靠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正如大哥所说,父亲的确老了很多。两鬓间已经有了点点银星。原来挺得笔直的背,如今看上去也有了些许弧度。林空泉看在眼中,心下一阵悲凉凄苦。
雨越下越大,原来的雨丝现在已经变作雨点,吧嗒吧嗒的落在树叶上,总算给寂静的夜里弄出了点声响。山风趁着雨势,也越吹越狂,室内烛火摇曳,仿佛下一刻便会熄灭。黑暗中,风雨大作,仿佛要将这天地间唯一的光亮和温暖给无情的扼杀掉。
不知林沧浩是感到烛火晃动,还是感到外面风雨逼人,他起身将窗户关好,复又坐回桌边,看窗户上的剪影,似乎又拿起桌上的东西在看了。林空泉顿时觉得心冷了一半。那扇窗户,像一道屏障,隔断了所有的温暖和思念。雨点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淌过眼睛,让他看不清眼前事物。
就这样吧,林空泉告诉自己,该走了。不然明天会很难办。就在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又回身面向那间唯一还有亮光的房子,跪下,磕了三个头。对不起,爹……林空泉下跪磕头激起的水溅声混在雨声里,并没有特别之处。此时的林沧浩也还不知道,他的小儿子就在不远处跟他道别。
☆、第 77 章 回归
玄剑门的上空,一道暗芒划过。林空泉看着脚下的那一点光芒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心里的最后一点温度也被这雨水给浇冷了。他到寅时初刻才赶回前线,出现在祁千红的帐中,吓了祁千红一跳。
祁千红看着浑身湿透的林空泉,忙不迭的问怎么回事,但林空泉却避而不答,还告诉她一个让她很吃惊的消息:顾嫣衾派监军在饶州城的护城河里下毒,并且点明不能让她知道。这是林空泉在回来的路上临时决定的,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都要阻止娘亲做出一些过分的行为了。
祁千红也急的没法子,她现在根本没法子通风报信啊!再说就是通风报信了又怎样?停仙楼那边有办法解毒吗?要是宋寒舒在的话那还好说,但是现在宋寒舒生死成谜,谁也找不到她,现在要怎么办?祁千红跟林空泉商量,最后还是决定先让林空泉私下见一下监军,问问下毒的情况,祁千红则隐匿于一旁见机行事。
四月二十。饶州城内的大街上,风沙四起,行人神色匆匆。战争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街上虽有行人,但却是一片死寂,冷清得可怕。
“啊……”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上一刻还在匆忙赶路,下一刻便低呼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目光涣散。
旁边的妇人吓得慌了手脚,只是喊着:“相公相公!”这下大街上的人纷纷躲避,原本人不多的街上变得更冷清了,不过议论声倒是渐渐响起:
“这是第几个了?”
“第四个了吧?谁知道呢?作孽哦!”
“别是瘟疫吧!不管怎么说快点出城就对了!”
“是啊是啊!”
正当人人避而远之时,一个人却缓缓走向那对落难夫妻。那人一袭藏青大氅,相貌形体皆隐匿其中,难辨形貌。
“出什么事了?”那人一开口,却是极动听的女声,仿佛有安稳人心的力量。
那妇人惊魂稍定,略理了理思绪,道:“我相公他昨日下午开始就觉得头晕,脸色也不好,我们本就是进城来找大夫的,谁知才过一天,这病就发得这么历害。”
“知道是什么病么?你相公有没有旧疾?最近有没有吃坏东西?”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我相公他身体一向很好,就昨天开始头晕,最近也没吃坏什么啊。”
神秘人扣住男子的脉门,帮他把脉。但是把了半天,终是无耐放下,手腕一翻,往男子体内注入真元,道:“只能撑几天,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三天后他的病情没有恶化,就带他找停仙楼的人,他们会帮你的。不过,这几天,你最好把他的手脚捆住。”说完,她便不见了身影。
街角处,藏青色身影再度显现,料峭春风中,似呼在有谁轻轻叹息。很像僵尸毒?怎么会这样?这场仗是越来越难打了。得通知停仙楼防范才行。想到此处,藏青色身影再度消失在街角。
饶州,停仙楼临时总堂。
叶为兄妹,林空桑兄妹,还有君啸野,在其中忙忙碌碌。
叶止看着手里的信件对正在画图纸的自家哥哥苦恼道:“老哥,峰崖堂来信求援了。我们现在哪有兵啊。”
叶为一心二用倒也丝毫不乱:“让琉璃带一队兵吧。兵,就从各个城防处抽调。让她速战速决,打几天就回来。琥珀的账你看了没?咱们粮草兵器都够不够?”
“粮草兵器都够。但是琉璃走了,谁来守城南?”
“你看着找呗。”叶为随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