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91)

元月晚浑身一机灵,这话她自己不是没想过,可从她人嘴里听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稳了稳心神,她向谢明容正色道:“这话我只当你没说过,以后可不许再提了,不然,我怕你脑袋保不住。”

“哎呀没事啦,”谢明容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跟你说说,旁的人我才不会多说一个字呢。”

元月晚打量了她半晌,谢明容被她看得心里犯怵:“干,干嘛这样看着我?”

元月晚笑将起来:“我是在想,你这个性子,你爹娘怎舍得送你进宫来?”

谢明容撇了嘴,踢了脚路边枯萎兰草:“我娘当然是舍不得啦,她说我性子直,容易得罪人,搞不好小命都要断送在这宫里,还是留在家里,寻个老实上进的后生嫁了的好。可我爹不同意啊,他这辈子尽生女儿了,一个儿子都没得,还指望着我们能出人头地,给他挣脸面呢,硬是摁着我娘,给我送进宫来了。”

“结果倒好,”谢明容一摊手,“脸面也没挣着,就做了个小小的尚仪局司籍女史,也不知我爹在家里,有没有再白几根头发。”

原来也是个难过的。元月晚心想,安慰道:“或许,你的出路就不在做妃嫔上呢。”

谢明容一贯想得开,乐道:“如今我觉得也挺好,宫里有吃有穿,每月不做什么也有月钱拿,天底下哪找这样的好事去?”

她说着想起一事来:“我在屋里藏了一坛去年的梅花酿,今日无事,咱们不如喝上两杯,就当是替你三妹妹喝的了。”

她说风就是雨,拉着元月晚就又跑了起来。

元月晚在后面笑:“你慢点。”

谢明容哪里肯听,脚步愈发快了。结果才转过那道垂花门,她就与人迎面撞上了。只听哗啦一阵响,落了满地的棋子。

“呃……”待谢明容看清面前的人,不禁大惊失色,“秦,秦司籍?”

元月晚定睛一瞧,那被撞到的,可不就是她们的秦司籍?再看谢明容,她闭了眼缩了脖子,一副任人打骂的鹌鹑模样。

秦司籍一贯高冷,如今被撞了,依旧一副从容模样。听多了她治下严厉的传闻,元月晚看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甚至也开始担心起谢明容来。

哪知这秦司籍非但没有破口大骂,正相反,她只轻飘飘瞅了她们一眼,半个字未多说,先蹲下身去捡起了棋子。

元月晚看着愣住,下意识也就蹲下去帮着捡起棋子来。

捡了两颗,她抬头见谢明容依旧站在那里发愣,便又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裳。谢明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也帮忙拾棋子。

这中间无人说话,三人就这么蹲在那里,静静捡着棋子。

一时黑白棋子都已各自回归棋盒,谢明容心有愧疚,便抢着帮忙端起了棋盒,站起来后,又殷勤还给了秦司籍。

秦司籍却未接,她看了这二人,问道:“你们不在前头写春联儿,回来做什么?”

谢明容不防她突然问起这个,一时语塞,磕磕绊绊将她们刁难元月晚的事情说了。

秦司籍听了,也没什么表示,反道:“别以为帮我捡了棋子就算了事了,我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谢明容听了,一个头两个大,这个秦司籍,一会儿说这,一会儿又说那,她可真是跟不上她老人家的节奏。

秦司籍也懒怠多说,她率先转身,往里头走去,道:“我知道你藏了好酒,不拿来孝敬我,今儿撞我这一下可不能善了。”

谢明容捧着棋盒愣在原地:“秦,秦司籍怎么知道的?”

元月晚叹了口气,推了推她:“别傻站着了,走吧。”

第79章

谢明容藏的一坛好梅花酿, 今日被端了出来,放置院中木桌上,重见天日。

它的主人却十分地不情愿, 慢吞吞摆着碗碟酒杯, 恨不能与那池子里趴石头上晒太阳的王八比拼一回速度。

秦司籍起的头, 她甚至亲自下厨炒了两个小菜来佐酒。看她站在灶前挥舞着锅铲的模样, 元月晚实难相信, 这是那个清高如月中嫦娥的秦司籍。

也是秦司籍说的, 今天日头好,就在院中摆了桌椅,也无上下尊卑之分,大家就一起坐下,边晒太阳边饮酒, 岂不快哉?

她是快哉了,只是谢明容心疼她的酒, 倒酒的时候恨不得手抖, 每只杯子里只滴几滴。

秦司籍看不过,干脆自己动手, 从谢明容手里抢过了酒坛子, 哗啦哗啦,就给大家的杯子里都倒满了。

完了她放下酒坛子,还说:“小气什么?没了我那还有。”她说着尝了口酒,又道, “比这好的多得是。”

又给谢明容气了一回。

元月晚觉得自己是瞧出来了, 她们的这位秦司籍,清高怕是假的,其实底子里就是个憨的?她越是这般冷眼瞧着, 越是笃定了这个想法。

大约是元月晚盯着她看太过明显了,秦司籍转过头来,娥眉一挑,问她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尝尝我做的菜。”

元月晚回过神来,赶紧答应了声“是”,又夹了一筷头炒白菜芯,一入口,她眼睛一亮:“唔,这也太好吃了吧。”

秦司籍得意道:“好吃吧,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

元月晚一高兴,顺口道:“真看不出来,司籍你还会做菜,还能做得这么好吃。”

秦司籍啧了一声:“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不会做菜了?”

元月晚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司籍也知道,她又饮了口酒,道:“想你也知道了,我出身平平,家里没出什么大人物,如今看来,甚至还有愈加没落的趋势。”

她说着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捏了那杯酒,她轻轻地笑:“家里最难的时候,连厨娘都请不起了,我娘带着我下厨,一回生二回熟,也就学会了做菜。”

“不过,”她放了酒杯去桌上,拿起筷子点了点桌上菜肴,“那时候做菜,纯粹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哪能像现在这般,一颗大白菜就留这么一点芯子来炒,搁以前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元月晚和谢明容都未料到秦司籍会突然说起她进宫之前的往事,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秦司籍,她先来安慰了元月晚:“我跟你说,这宫里拜高踩低的人多了去了,就比如今天,她们不让你去写春联,可能有一半是真的忌讳,还有一半,不仅忌讳,她们还嫉妒你。你若是真往心里去了,那才是真不值得。”

元月晚眨了眨眼:“那倒不至于,她们不让我写,我还落了个轻松自在呢,不然,哪能在这儿与司籍把酒言欢呢。”

“就是这个道理。”秦司籍一拍桌子,给一旁正自斟自饮喝苦闷酒的谢明容吓了一跳。

“还有你,”说完了元月晚,秦司籍又说起了谢明容,“说你是个傻的,你还真是个傻的,她们不要元月晚写,你也就陪着不写,还真是讲姐妹情义呢。你这样,怎么能不受她们排挤?”

大概是几杯酒下肚,谢明容有些上头了,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她朝秦司籍撇了撇嘴,道:“司籍你还好意思讲我,你自己不也是被排挤的吗?”

元月晚的筷子顿在了半空中,她只后悔自己手不够快,不能去堵了谢明容的那一张嘴。

然而秦司籍丝毫不在意,她哼道:“她们那帮人,我还懒得与她们一处呢。”

谢明容便嘀咕着:“怪不得到现在还只是个司籍。”

“嗯?”秦司籍拿了筷子敲了谢明容的手背,“说什么呢?你还吃着我做的菜呢。”

谢明容摸了自己被敲打过的手背,委屈道:“那你还喝着我的酒呢。”

秦司籍拿筷子敲了桌子:“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的上峰!”

谢明容瘪着嘴,都快要哭出来了。

元月晚看她二人这模样,不消说,定是醉了的。待回头醒来,她们再回想起自己这醉态,怕不是要掘地三尺给自己埋起来。

谢明容和秦司籍果然酒量不佳,不多时,两个人就都趴到了桌上,喃喃说着醉话。元月晚独孤求败,一人自斟自饮。

“砰砰砰”,有人敲了院门。

元月晚扭头看了过去,却见从门后探出只脑袋来,正是清思殿的小太监桂荣。

“怎么是你呀?”元月晚笑道,朝他招了招手,“快过来。”

桂荣这才从外头进来,他笑道:“怪不得前头没见着您,原来是躲这儿喝小酒来了。”他看了伏倒在桌上的秦谢二人,眉头一皱,“这是喝了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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