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86)

元月晚叹息,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头,这实非上策啊。”

宋金玉闻言,终于失声痛哭。

安抚好了宋金玉,元月晚仍由陈烺带了出来。宫道漫长,路边石灯笼亮着点点的光,拉得两人身影老长。

“其实你大可不必与她说那番话的,”陈烺叹气道,“有我在,我还护得住你。”

元月晚侧头看了他,笑道:“我知道,我那般说,也是以防万一,万一哪日我不在了,她还能撑得下去,不必为了我而自苦。”

陈烺站定:“什么叫万一你不在了?”

“我这是玩笑话呢,”知道他是多心了,元月晚笑道,“不过打个比方。”

“这种玩笑以后不许再提了,”陈烺牢骚道,“太不吉利了。”

元月晚觉得好笑:“原来你也信这个?还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陈烺眼睛一瞪:“这不是信不信,只是你不许再说了。”

今夜他居功甚伟,元月晚也不愿过分打趣他,笑一笑,也就罢了。

八月十五中秋夜,在合宫夜宴之上,瑶华殿宋婕妤一曲《水调歌头》,博得满堂喝彩,圣上龙心大悦,复恩宠,赏金银,当夜就宿在了瑶华殿,一众宫妃或是羡慕或是嫉妒,也都改不了宋婕妤重得圣心的事实。

掖庭宫的宫人们趁着浆洗间隙,也说起中秋夜宴上的事来,便有人说道:“这下拾翠殿的那位可要不高兴了,这些时日以来,圣上大半都歇在了她宫中,如今给瑶华殿的劫了去,怕是鼻子都要给气歪了。”

“何止是她鼻子要气歪?”又有一人说道,“凤仪殿的正宫娘娘也要气死了吧。这谁都知道,每逢初一十五,圣上可都得遵祖制,往皇后宫中去歇息的。如今倒好,先一个元昭媛,又来个宋婕妤,都给圣上从皇后那抢了走。”

“嗐,要说起来,还不是圣上自己的意思?可没人拿刀架了他脖子要他去的。”

“可外头都传言,那位元昭媛和宋婕妤,都是狐狸精转世呢,为的就是迷惑君心,大乱朝纲。”

“说起来,那两位都是从先前的越国公府出来的,哎,你说,那她们会不会……”

元月晚听得分明,那帮人分明就是在编派自己,她也懒得去辩解,任由她们说去,自己只专心晾晒了衣物。

孙姑姑听得耳边嗡嗡,极为不耐烦,才要说上几句,就见院门口进来两三人。她定睛一看,领头的还是长安殿管事钱公公,吓得她慌忙从小竹椅上起来,行礼问安。

钱公公生得慈眉善目,也不似一般管事太监端架子,他看了这一院子的人,向孙姑姑笑道:“太后娘娘有旨,宣元月晚进长安殿问话。”

孙姑姑慌忙叫了元月晚过来,又向钱公公笑道:“公公,人在这里了。”

钱公公并不是第一回 见着元月晚了,稍稍一打量,见她如今一身粗布衣裳,虽是宫女打扮,却依旧素净淡雅,清丽如雨后白牡丹。

“元姑娘,请吧。”钱公公对她甚是客气,一如当初她还是越国公府大小姐的时候。

元月晚才要走,元月柔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和元星妍一边一个,抱住了她的腿。

钱公公可没料到这一出,他看了那两个小丫头,都是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却一脸戒备地望了他。

元月晚也没料到,她拉了这两人,蹲下身去看着她们笑道:“没事儿,我就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就在这里,乖乖听嫂子和伯母的话,啊?”

元星妍人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元月柔却有些担忧,她看了钱公公等人,小声道:“他们不会是来找姐姐麻烦的吧?”

元月晚还没说话,那边钱公公就先笑了:“放心吧,只是太后娘娘有几句话,想要问问元姑娘。”

“真的?”元月柔一派天真模样,问钱公公道。

钱公公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花儿:“真的,咱家向你保证,待太后娘娘问完话,必定将元姑娘完完整整好生送回来。”

孙姑姑过来拉了元月柔,低声呵斥道:“大胆,怎能跟钱公公这般说话?”

钱公公却笑道:“不妨事,这小姑娘忧心她姐姐,倒是这后宫里难得的好心肠。”

孙姑姑连连称是。

元月晚以眼神示意了元月柔,要她不可生事,方才随钱公公走了。

出来浣衣局,钱公公笑道:“元姑娘姊妹情深,叫人生羡啊。”

元月晚谦卑笑道:“哪里的话,倒是小妹无知,让公公见笑了。”

钱公公道:“小姑娘天真浪漫,又一心护姐,是个好孩子。咱家瞧着,她这个小模样,跟当年的安平公主颇为相像。”

安平公主乃元贵妃所出,只可惜福寿浅薄,襁褓中夭折。元月晚听钱公公骤然提起,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钱公公自知失言,又笑道:“瞧我这张嘴呀,真是人老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他佯装打了自己一耳光。

元月晚只笑笑。

出了掖庭宫,过了飞霜殿,又经御花园,宽阔宫道上,迎面转过来一群宫装丽人。

钱公公虽人上了年纪,可那双眼睛依旧好使,他看了眼身后的元月晚,又看向前方正缓缓朝他们过来的宫妃,叹气道:“唉,是元昭媛呢。”

第75章

元月蓉缓步近前, 元月晚瞧着,如今的元月蓉,花容云鬓, 罗绮披身, 端的艳丽宫妃, 不复先时在家那副唯唯诺诺的小心模样。

“奴婢见过昭媛娘娘。”钱公公对她行礼道。

元月晚跟着也福了一福。

元月蓉停在一株紫薇树下, 虽已过中秋, 可她还手执纨扇, 搭在额前,视线扫过元月晚,她笑盈盈问道:“哟,钱公公呀,您老这是要往哪里去?”

钱公公卑躬屈膝:“不敢, 不敢,奴婢这是奉太后旨意, 宣掖庭宫浣衣局宫女元氏进长安殿回话。”

“哦, 是吗?”元月蓉轻轻笑着,又看了元月晚, 见她只低了头, 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自己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只道:“既是太后娘娘召见,那公公就领了人快些去吧。”

钱公公笑着应了声是, 带着元月晚等人走了。

元月蓉眼看着他们走远, 元月晚的视线再未落在她身上,她只觉得,她果然也是在怪自己吧。不禁心有戚戚焉。

大宫女霜菊是自小就服侍元月蓉的, 见她这副痴痴模样,如何不知晓她此刻心里的念头,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娘娘,日头高了,咱回吧。”

元月蓉方回过神来,无力点了点头,扶了霜菊的手,慢慢也走远了。

元月晚跟了钱公公,一路无语,到了长安殿。

她仰头看了宫殿门上匾额,上一回来的时候,她还是越国公府元家的大小姐,人人见了她,都笑容满面地称呼一声“元大小姐”,如今再踏进这道门,她却只是个最底层的浆洗宫女了。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长安殿内,檀香袅袅,太后娘娘却不在正殿之上,钱公公领了元月晚,径直往暖阁里去。

“启禀太后,元姑娘到了。”钱公公进去报道。

里间传来赵太后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是。”钱公公再度出来,引了元月晚,“元姑娘,请吧。”

元月晚领命进去,视线始终落在前方钱公公的鞋跟上,待他停住,她便跪拜道:“奴婢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赵太后笑道:“快起来吧。”

元月晚依言起身,依旧视线低垂。

“你进宫这许多日,哀家都没召见你,在掖庭宫可受苦了?”她听见赵太后如斯问道。

她自然要答:“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一切都好,谢太后娘娘关心。”

赵太后点点头,半晌未说话。

她觉得奇怪,这太后娘娘唤她来,也不说明到底所谓何事,只问了她这么一句客套话,就再无其他话了,可不是奇怪?

只是她虽心有疑虑,但对方毕竟是全天下最尊贵的老太太,也不敢多问,只垂首站在了那里,耳边是窗外画眉鸟的啾啾鸣叫声,也不至于太沉默。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赵太后问她道:“这套头面,是清河娘子赠与你们元家的?”

她稍稍抬眼,就见前方榻上,摆了一张乌漆小几,几上一只描花木匣,边上一排摊开的头面首饰,金灿灿点缀着红宝石,可不就是先前清河娘子赠与她的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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