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娇颜(20)

平日里稍显凌厉的眉眼在烛光的映照下,平添几许柔和,睫毛浓密卷翘,显得那双阴沉的眼睛格外黑亮。明明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却让裴昭颜想起了被主人家抛弃的大狗。

她连忙把自己可笑的想法抛到脑后,又低下头不敢再看。

祁淮以为她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脸色和缓了一些,又听裴昭颜嗫嚅道:“虽然花画的不好,但是皇上画的男子还是不错的,真的,比臣妾画的好多了。”

“……”

他迟早要被她气死,祁淮抚了抚额间暴起的青筋,尽量和颜悦色道:“你画个男子让朕瞧瞧。”

“啊?”裴昭颜傻了眼,她没敢动,半晌才结结巴巴道,“画、画谁啊。”

祁淮并不搭话,冷冷瞥她一眼,又坐到榻上闭目养神去了。

皇上太累了,不能打扰他。裴昭颜想起李公公的叮嘱,咬唇拿起了毛笔,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洁白的宣纸,半晌也没有动作。

她想画皇上,一直都想。

可是皇上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画的,她低下头不看他,咬咬牙开始画了起来。

祁淮一直听着她的动静,等她开始作画,马上睁开了眼睛,目光从她的头顶掠过,又淡淡移开。

她从来不戴他赏赐的首饰,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不过今日他要赏的东西,看她如何拒绝,想到这里,祁淮又有些开怀。

裴昭颜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画好了,今日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不敢修改就呈了上去。祁淮懒懒的接过来,便见她画的人是太傅。

哼,幸好不是秦梧或者其他男人。

祁淮松了口气,仔细看了两眼便把画收好,随口夸赞了一句便说道:“你喜欢那个花瓶?”

他微抬下巴,随意道:“去看看吧。”

裴昭颜的眼睛咻的亮了起来,她难以置信道:“皇上说的是真的?”

祁淮皱眉点头,他什么时候说假话了?又见她连个谢谢皇上也不说,就花蝴蝶般快步走向花瓶,心中的不满更甚。

堂堂天子,居然比不得一个花瓶珍贵,祁淮莫名有些火气,却无从发泄。

忍住把花瓶砸了的冲动,他揉揉眉心,心道算了,和花瓶置什么气,该罚的是不听话的裴昭颜。

说是这样说,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移向裴昭颜,看她在花瓶前静静出神,偶尔伸手抚摸花瓶的纹路。那双手骨肉匀称,比花瓶还要白上几分,闪着莹润的光泽,像极品的白玉,触手生温。

他的手动了动,又飞快的缩回袖子里。

裴昭颜对祁淮的心思一无所知,一门心思扑到了花瓶上,她认真研究了许久,连祁淮规定的时辰都忘记了。等她终于舒了口气抬起头,却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变暗了。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皇上早已不见踪影,养心殿内空无一人,一切都像静止了一般,唯有香炉中烟雾袅袅,散出些龙涎香的气味。她吸吸鼻子,觉得香气有些浓重,却并不难闻。

静静的站了片刻,裴昭颜忽然觉得养心殿金碧辉煌中带着雅致温柔的美,夕阳从缝隙中投射进来,养心殿笼上一层淡淡的光,美的像天宫。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脚,像是怕惊动了各路神仙一般穿梭在夕阳下的养心殿中,挣扎又挣扎,还是忍不住在画架前停下脚步。

轻烟缥缈中,美人作画,夕阳为伴。

披着霞光归来的祁淮微怔,第一次发现看惯了的养心殿有种别样的美,全因那个全神贯注的小画师。

小画师……真是个好称呼。

第20章 等待

“昭颜回来了吗?”

眼看着天色渐晚,而裴昭颜还未归来,裴学士不由得有些着急,短短一炷香的工夫跑了三趟她的屋子,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不由得有些心急。

但是她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干等着,不过为了确保她不会出事,裴学士还是决定去迎一迎。

刚出了画院,她便看见小徒弟踏着月光归来,慢悠悠的踱着步,在微凉的夜晚里美的勾人。

裴学士停下脚步,裴昭颜也看见了师父,提着裙子朝这边跑来,欢快的说:“师父,你是过来接我的吗!”

裴学士嗯了一声,缓缓问:“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

裴昭整整被风吹乱的头发,颇有些自得:“皇上说我画的画好看,就让我去画紫藤花瓶了。师父我跟你说哦,我终于知道那个花瓶的画法是什么了!”

边走边听着小徒弟眉飞色舞的讲述,裴学士把她拉到屋里,直截了当地问:“画完之后呢?”

裴昭颜脸上这才显出些红晕,不好意思的说道:“师父,都怪夕阳下的养心殿太好看,我一时手痒……”

她不会说谎话,裴学士松了口气,又宽慰了她两句,转而问道:“皇上今日赏你什么东西了吗?”

“赏我研究紫藤花瓶呀,”裴昭颜笑嘻嘻的,“皇上终于知道我最喜欢画画了!”

裴学士一噎,觉得没什么要问的了,正想放她回去歇着,裴昭颜却还有事,她道:“师父,以后我会在养心殿多待一个时辰,皇上说让我画养心殿。”

沉吟半晌,裴学士问:“你同意了?”

“是呀,画养心殿很有意思!”裴昭颜激动起来,“清晨、夕阳下和夜晚的养心殿都很好看,我要好好画,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裴学士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裴昭颜蹦蹦跳跳的跑回了屋里。

裴学士叹了口气,这个傻徒弟,皇上明显是逗着她玩呢,她怎么这么容易就上了钩?

一连几日,裴昭颜都在养心殿作画,呆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宫中基本没什么秘密,难免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偏偏裴昭颜没什么反应,她照常去养心殿作画,然后兴致高昂地归来。

瞧着小师妹心大的模样,师兄师姐们自然担心极了,但是连师父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也只能暗搓搓的提醒小师妹。

“小师妹,你什么时候画完养心殿啊,咱们以后还有的忙呢!”

“不着急呀,皇上说我可以随意进出养心殿,大概一个月就可以画完啦!”裴昭颜掐着手指算了算,眯着眼笑的可爱极了。

“可是宫里人都说,你和皇上……”不自觉的对上裴昭颜单纯懵懂的眼睛,师姐不自然道,“哎呀,就是那个!”

“哪个?”裴昭颜眨眨眼,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满不在乎的继续说,“我知道了!师姐别怕,皇上说他会处理好的,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师妹的态度有些奇怪,以防万一,师姐思忖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小师妹,你说的事是什么事?”

“当然是我和皇上的事呀,你放心吧,皇上很少会管我,而且师父也说了,让我专心画养心殿。”裴昭颜捂脸,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觉得皇上和师父都高估我了,我只擅长花鸟画,可是宫室……”

话还没说完,师姐叹了口气走远了。裴昭颜疑惑地挠挠头,也跟着走了,没走两步又有一个师兄问了同样的问题,她只好又解释了一遍,师兄也叹了口气走了。

真是的,不就是作画吗?裴昭颜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师兄师姐都这么不放心她?而且皇上不会凶她也不会嫌她吵闹,连宫女太监也听她的差遣,皇上对她还是很好的,所以怕什么,她一定会把养心殿画的很好看的!

兴冲冲的来到养心殿,裴昭颜一眼便看见紫檀正在香炉前摆弄香料。美人调香也是赏心悦目的,她有些手痒,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低声道:“紫檀姐姐,我给你画张画吧!”

紫檀扭头见是裴昭颜,有些腼腆的笑着拒绝了:“我不过是个宫女,怎么能劳动裴司艺,您还是专心画养心殿吧。”

裴昭颜认真的摇摇头:“紫檀姐姐别这样说,我也是个孤女呢,若不是我师父,我早就饿死冻死了,所以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但是现在不同了,您是画师,我是奴婢,总归是不一样的。”紫檀把香夹放下,神色有些哀伤,声音也低低的。

裴昭颜觉得有些奇怪,以往紫檀都是端庄大方的模样,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她正思索着要不要问一问,便听见李公公说皇上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开口,紫檀接着调香,裴昭颜开始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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