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75)

作者:平山客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作为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青年,没有亲眼看见也就罢了,亲眼看见那样的惨烈现状,实在没办法对这样的事情熟视无睹,无动于衷。

陆赜听了这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默默瞧了秦舒半晌,末了伸手去抚她垂下的一缕青丝:“他们都说你心软,可见不假。”

秦舒不知他又想到什么:“不是我心软,是世人心肠太硬。”

字面意思说的是世人,但意思指的却是陆赜,他皱皱眉,颇有些无奈:“我对你又何尝真的心硬过?”但凡她肯说些软话,即便是敷衍,他哪一回没有依她呢?他活了快三十年了,自问没有对哪个女子,像对她一样上心的。

秦舒弯弯嘴角,并不想回答,又听他道:“你那点干股的银子也不过一万多两,远远不够,卢家送来的五万两你也拿着,这些钱也能买一点粮食了。我回头叫日昌隆的大掌柜来你这里回话,他素来办事老道,买粮食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见他安排得头头是道,秦舒也没什么好说的,又听他说饿了,叫了小茴香端了饭菜上来。

一桌子的荤腥,秦舒心里吐槽,哪有晚上快要睡了,吃得这样油腻的,她不过陪着坐在一边,却叫陆赜夹了好几块儿鱼肉在碗里:“你要多吃肉,大夫说了,你太瘦了。”

老实说,秦舒吃的也不算少,也白白嫩嫩的,只是算不上胖罢了。她这具身体才十八岁,等年纪上来了,新陈代谢慢了,自然会胖的。

勉强叫陆赜劝着吃了两口,便撑着手在一边看他用饭,他是世家子弟,仪态是无可挑剔的,见他吃了两大碗饭,又喝了一大碗鱼汤,菜也吃了大半,疑惑:“你都三十了,这么吃,怎么不胖啊?”

陆赜闻言手上的筷子一顿,他从前最恨人家说他年轻,因为他年纪的缘故,许多本他该办的差事,该他升任的位置,总有那么些人以他太过年轻,不宜太过擢升来置喙。

便是他三十岁升任总督,也有那起子清流议论,说什么历任总督皆是老成持重之人,东南情形复杂,恐非陆大人这样的年轻人能应付得来的。

他此刻听秦舒这样说,虽没有明着说,但是话里话外却是嫌弃自己老的意思。偏偏这小妮子连十八岁都还差两三个月,嫌弃自己老,那可不是当然的吗?

陆赜顿时食欲全无,什么都吃不下,放下筷子,往内间去了。

以前他生气,秦舒隐隐约约都能猜出个大概来,这回自己不过有感而发的问了一句,便见他摔了筷子,摸了摸鼻子,实在莫名其妙。

便是小茴香也弄不懂:“姑娘,才刚好模好样的说话,怎么大人一转眼就发起脾气来?”

秦舒无辜地摊摊手:“跟我没关系啊,你也听见了,我不过问问他怎么不长胖。”

吩咐了丫头把晚膳撤了下去,又在外头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洗漱了往内间去,见陆赜已经躺在床上了,手上拿着本书在看。

秦舒走近些,见他手上拿着的,竟然是秦舒常看的那本温陵先生的文集。

陆赜撇了一眼,翻了一页书,冷哼道:“舍得进来了?怎么不在外面坐到天亮算了?”

秦舒坐到床边,笑笑:“爷怎么看起温陵先生的书来了,您不是一向最瞧不起他吗?还一口一个老匹夫的?”

陆赜见她一口一个温陵先生,心里酸溜溜的,瞧这本书也是要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叫秦舒整日捧着这本书不离手,只是这是万万不能说的,只道:“自然是看看这老匹夫又在书里写了什么狂悖犯上之言,我好写了折子参奏他。”

秦舒心道,说话这么冲,可见是真生气了,今夜不宜说话了。便脱了外衫,从床尾爬到里面去,裹住被子:“我累了,先睡了。”

不过实在是吃得太饱,闭着眼睛许久,怎么都睡不着。

听得身边陆赜掀开被子下床吹灯,上了床便掀开秦舒的被子,环着她的腰挤了进来。

秦舒本以为他是起了兴致,又要要一回,不料却只抱着,过得一会儿,在她耳边道:“从前种种都只算我对不住你,此后,我陆赜绝不负你。”

陆赜知道秦舒并没有睡着,等了良久,不见她回复只言片语,顿住:“你还是恨我?”

秦舒微微叹息:“从前有一个人说,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实在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我也从来不打算把自己托付给什么良人。大爷你也会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托付给旁人吗?”

陆赜只当她恨自己,在抬扛罢了:“我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女有别,女子长大嫁人托付良人才是正途。”

秦舒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闭上眼睛:“睡吧,我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听得陆赜一声长叹,松开手来。

第64章 票号金融制度简述

第二日, 秦舒醒来的时候,陆赜照旧不见人了。

小茴香端着热水进来:“姑娘,日昌隆的掌柜来了, 在外头等着回话呢。”

秦舒连忙起来穿戴洗漱了:“快请进来。”

这位掌柜的和腊八那日来回话的不是一个人, 只是穿戴却差不多,戴着四方帽, 穿着灰的夹袄,一进来就跪在屏风前请安:“小人徐安, 给姑娘请安。今儿早上世子吩咐, 说姑娘想买一批粮食, 叫我来请姑娘示下。”

秦舒坐在屏风里面, 把那叠银票和干股放在托盘上,示意小茴香拿出去:“也没什么示下, 只是想买一批粮食赈灾,粮食也不要太好的,粳米就行, 只要是能填饱肚子。不知道这笔钱,能买多少?”

徐掌柜的点了点银票:“回姑娘的话, 这里有大通票号的银票五千两一张的十张, 一共是五万两银子。加上姑娘这份儿干股, 可以立刻兑出一万多两银子。这样的话一共是六万两银子。松潘叠溪, 一石米值二两银子;茂州小河, 又要便宜一些, 一石米一辆银子。只是这是秋粮刚下来的价格, 这个时节只有高的,没有低的。更何况,如今在打仗, 粮食大多都收作军粮了。”

秦舒哪里知道他说的叠溪、小河是什么地方,她在扬州的时候买大米,不过粮店挂出牌子多少钱而已。

秦舒道:“我也不知道有这样的讲究,只怕要是买的地方太远,运回来时间太久。这样吧,先拿一万两出来在杭州周围买,其余的便往粮价低的地方去买?”

徐掌柜称是:“小人立刻去办。”

过得三五日,这徐掌柜便又来回话,言道均已经办妥,哪里去买的粮食,买了多少,花了多少钱,已经运到哪里,都一一制了账册呈给秦舒。

秦舒见他这样妥当,连发粮食的事情都委派给他,只怕街面上那些无赖也来领,特地吩咐了,只能叫穷苦的老人小孩儿每人半升米。

…………

这日,天气好,秦舒正在暖棚里侍弄她那几盆珍贵的辣椒,就见小茴香又端了药来:“姑娘该喝药了。”

秦舒放下小铁锹,见大夫又改了一个方子,不像原来那么难闻了,端过来喝了一口,问:“说到这儿,我倒是忘了,待会儿你去外面重新请一个大夫过来。”

小茴香另外端了热茶给她漱口,啊一声:“姑娘,给你瞧病的可是杭州城有名的妇科圣手,您还嫌弃人家医术不好啊?”

秦舒敲了敲她脑袋:“我不是嫌弃他医术不好,不过咱们也得尊重一下客观事实吧。我原来来月事,虽然疼痛难忍,好歹每个月都来。现在喝了他的药,这都三月中旬了,再过几天就快三个月了没来了。”

小茴香想了想道:“大夫不是说了吗?这是正常的,吃这个调理的药,小日子就是与平时不同的。人家可是名医,你要换掉人家,我怎么说呀?”

秦舒白了她一眼,把摘下的辣椒交给一旁厨房的婆子:“把这些番椒照我说的法子烘干了,用铁锅炒香。像上回那样,用牛油熬制,加八角、香叶……”

那婆子双手捧着一小堆辣椒,笑嘻嘻点头:“姑娘放心,一定照姑娘说的法子办。”

秦舒回去房间,用夷子洗了手,便吩咐小茴香:“备车,我要到教堂去。”

小茴香迟疑:“上回您去,大人便说了,要少同那些黄头发的番和尚打交道。”

秦舒伸手轻轻揪住她耳朵:“可是你家大人已经去台州一个月了,少拿他来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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