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雪平静地看了忘忧一会儿,方说:“罢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想多了也没用。林逸隽不好出手的事情还有我呢,反正我这双手不但救人也能杀人。”
“我不许你随便杀人!”忘忧眉头紧蹙,不悦地说,“国朝是有律法的,你不能仗着自己医术高明就随意操纵人的生死。”
孙若雪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摇头说:“律法?那吕相爷身居高位难道不知道国朝有律法?他儿子想要杀人还不是随随便便就杀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若是你,要么放弃,远走江湖过清静日子;要么就拿出狠毒手段来把这些处处跟自己作对的人都收拾干净了。你这么左右摇摆,什么都想要的做法,最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闲操心!我这会儿没什么事,你去歇着吧。”忘忧没好气的说。
孙若雪果然不再多说,伸手拿起空了的汤碗转身走了。
旁边的姜兰看忘忧神色不虞,忙低声劝道:“夫人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好才会说这些话的。”
忘忧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其实孙若雪的用心她何尝不知道呢?她翻来覆去的说这么多,无非是一早的告诫自己不要心慈手软而已。可是,她自幼接受医家的教诲,胸中存着的是一颗仁人之心。即便是复仇也是揪出主谋,又怎么能对无辜的生命痛下杀手呢?
画眉虽然被吓破了胆子,但是供述却很是完整。根据她的供词,李舒连夜敲开吕家的大门,把吕三公子吕季文带进了皇城司的大牢。这对吕家来说无异于夜半惊魂。吕相的母亲吕陈氏老夫人听说此事后立刻昏厥过去,幸有家医及时赶到为她施针,方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另外,李舒又派出两队人,一队人敢去一个叫冯五的百姓家里,此人是画眉说的以货郎身份引诱小林宏从清风楼走出来的帮凶,另一个人是清风楼的跑堂二柱子,此人是跟冯五里应外合,拖住何正业寻找林宏的人。然而李舒的人终究是慢了一步,他们赶到冯五家时,这里只剩下了一座空院子,二柱子也早就辞去了清风楼的差事,说是回老家去了。这样的结果虽然让人愤怒,但也在意料之中。想来林宏遇害已经八天了,吕季文再傻也不会让这两个人还在京城,且李舒心里明白,十有八九这两个人已经被灭口了。
与此同时,张四平也带人查了仪凤阁,并把张俞颖和她身边的宫女以及跟她有来往的美人陈香云一并关进了内廷司。
天还没亮,刑部尚书就被小妾从梦中摇醒,来不及发泄起床气的他正眼看见两个身穿皇城司服饰的差官,忙拱手问:“不知二位这一大早的来找老夫是有何等要紧的事情?”
差官把手中的圣旨往前一拖,朗声说:“刑部尚书史静铭接旨!”
史静铭忙整理了一下衣领冠带,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着刑部尚书史静铭,开封府尹陈时韫即日起至皇城司,同皇城司统领李舒一起审理林国舅之子遇害一案。务必彻查真凶,还林家一个公道。”差官朗诵完毕,便伸手把圣旨送到史静铭面前。
“臣领旨!”史静铭双手接过圣旨,让管家送差官出去,自己则急匆匆进内室换了官袍,然后也不坐轿,只要了一匹快马便直奔皇城司。
这一天的开封府跟以往似乎没什么两样。
但这一天的皇宫大内却跟以往完全不一样。
先是后宫妃嫔们被噩梦惊醒,一个个惊慌失措。接着,垂拱殿里展开了一场唇枪舌战。以吕相为首的废后党们旁征博引,议古论今,数典着林皇后的种种失德,失仪,甚至把各地的灾情,兵祸,民乱甚至天降冰雹等都成了皇后失德的结果。另一边,以中书令王著为首的大臣则竭力反对废后,反对的理由却很简单,皇后并无大过,且身怀龙胎,以江山万代为由,决不能行废后之事。
对于眼前的局面,似乎都在赵祯的预料之中。他并不着急,而且还算淡定。稳坐垂拱殿内看着两拨大臣争论的面红耳赤,他却面色平静,甚至算得上无动于衷。旁人顾不得揣测或者说揣测不透天子的心思,然站在旁边的张四平却知道。天子在等。他在等皇城司会同刑部和开封府一起审讯吕季文的结果。
大臣们从早上吵到中午,又从中午吵到下午。直到午后申时,大家方都又累又饿没了力气。赵祯方挨个儿的扫了一眼,平和地说:“好了,诸位爱卿们若是没什么事,那就散朝吧。”
诸位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退,赵祯却已经起身离去。
直到暮色四合时分,李舒急匆匆进宫面圣。进了乾元殿后来不及行礼就被赵祯追问审讯结果如何。李舒躬身回道:“回陛下,画眉什么都招了,但吕季文却矢口否认,还说画眉对他因爱生恨进而怀恨在心,是以此事污蔑他。”
赵祯冷笑一声,睨了李舒一眼,问:“所以呢?你已经没办法了?”
李舒忙躬身回道:“臣特来请旨,要不要对其用刑?”
“废物。”赵祯轻轻地骂了一句,忽然转身抓起一只茶盏朝着李舒丢过去。“啪”的一声,茶盏在李舒的脚边碎掉。
“臣无能,请陛下降罪。”李舒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恰在这时,一个小內监匆匆进来,回道:“陛下,沈大人奉诏进宫。正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呢。”
“沈熹年回来了?”赵祯眉梢一挑,一挥袖子说:“快宣!”
内监出去,片刻便引着沈熹年大步入内。
“臣沈熹年恭请陛下圣安。”沈熹年进殿后行跪拜大礼。
“快起。”赵祯上前虚扶了一把,叹道:“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来是刚进京了?”
沈熹年拱手回道:“是,臣尚未到京便听说京城风起云涌。于是马不停蹄的赶来,仪容不整,请陛下恕罪。”
赵祯一把握住沈熹年的手腕,叹道:“回来就好。李舒心慈手软,办不成事儿。这皇城司统领一职还是交给你,朕才放心。”
第309章 用刑,派系党争
沈熹年一入仕途便是在刑部当差,而且他是从捕头开始做起的,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他行事做派越发的老辣稳健。当即他接了皇城司的差事之后二话没说直接到任。进了内廷司之后也不训话更不见任何人,直接进了内廷司的牢房。
吕季文看见沈熹年的时候,腿肚子就忍不住抖了起来。当初汴京城里论纨绔不讲理,没有人比得上沈熹年。吕季文少年时也没少在沈熹年手里吃亏,如今又是这般情景,心里自然是一阵阵发虚。
“吕三,好久不见了哈。”沈熹年笑呵呵的站在吕季文面前,上下左右地打量着他,摇头叹道,“啧啧,你这风采可大不如之前啊!瞧这脏兮兮的样子,这汴京城的姑娘们还会喜欢你吗?”
吕季文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反唇相讥:“沈熹年,你回来的好快啊!几天没睡觉了?看你这狼狈的样子也不比我好啊。”
“吕三,若是想磨嘴皮子,我有的是时间。”沈熹年看了一眼旁边的一把椅子,走过去拎到吕季文面前一放,然后大剌剌的坐下来,二郎腿一翘,淡淡的问:“不过,你确定要这样跟我耗下去吗?”
“我一身清白,有什么好怕的?你尽管审好了。你若是审不出什么来我要反告你诬陷。”
“好极了。”沈熹年勾了勾唇角,朝着身后打了个响指。
一直跟在沈熹年身后的一个随从躬身领命出去,没多会儿功夫带了个骨瘦嶙峋的小孩进来。
吕季文一看这个孩子便皱起了眉头,立刻不那么淡定了。
“这个人,你认识吗?”沈熹年看着吕季文,实际上是在问那个孩子。
那孩子仔细的看了吕季文一眼,说:“小的认识,他是吕家的三爷。”
沈熹年又问:“你一个要饭的,怎么会认识吕相家的三公子?”
“吕三公子的贴身侍从江白小哥儿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把一个挺沉的包袱丢进了汴河里。我知道,包袱里是个孩子,但不知那孩子是死是活”
“胡说!你这贱东西居然敢胡乱攀咬本公子?”
“江白小哥儿给我银子的时候,吕三公子就在马车里,那时风吹起了车帘子,我看见了他。还听见他吩咐江白小哥儿说,事情一定要了结个利索。当时我还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我被人打晕了丢去了郊外,被雨淋醒了才知道当时吕三公子说的了结个利索是要江白小哥儿把小人的性命给了结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