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冷笑沉吟道:“找个借口把沈熹年给我找来,就明天吧。”
“这个容易。此时此刻他应该巴不得来我们府中呢。”
“沈熹年就这么担心她?”赵祯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有一种自家的宝贝被旁人盯上了的感觉。
“林家老太太跟沈家老太太私交甚笃,林家的小姑娘自幼丧母,是祖母养大的。沈熹年也是沈家老太太养大的。若是忘忧真的是林家的孩子,那他们两个就是”宋嬷嬷看着赵祯的脸色,把后面的四个字及时按在肚子里没敢说出来。
“青梅竹马?”赵祯挑了挑眉梢,一脸的冷笑。
宋嬷嬷忙小声说:“所以,如果忘忧真的是林家的姑娘,那沈熹年是藏不住的。”
“哼,沈熹年那个蠢货的确是个藏不住事儿的。”
宋嬷嬷犹豫了一下,又问:“殿下,咱们查清忘忧姑娘的身世之后,要怎么办?”
赵祯愣了一下,半晌方叹了口气,反问道:“嬷嬷,我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殿下,若是留她在身边做宫女倒是未尝不可”
“不。”赵祯不等宋嬷嬷说完立刻否决,“算了!这话当我没说。”
太子年幼,天子缠绵病榻,整个后宫以及大半朝政都掌握在皇后的手中,皇后治宫甚严,进宫做宫女并不比在丁巍家里做婢女好多少。宋嬷嬷心里自然也明白,于是低声劝道:“殿下心怀仁慈,可就是苦了自己。”
“年前在暮云观给母妃做法事的时候,我在雪天里遇到她,她看着一只冻死的鸟儿哭得肝肠寸断。我就想,她的心里也一定藏着许多许多的苦。那些苦楚不能对人言,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她才会一个人对着一只死去的鸟儿伤心。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世上有人比我更可怜,然而我除了能给她一块帕子擦眼泪之外,竟什么都做不了!真是窝囊!”赵祯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恨不得把那只青瓷茶盏捏成粉末。
宋嬷嬷忙把那只茶盏从赵祯的手里拿出来,倒了半盏茶又递给他,小声劝道:“殿下不必焦虑,以后的日子里咱们想护她周全还是有法子的。”
赵祯把盏里的茶喝完,又沉声说道:“嬷嬷,我怕”
宋嬷嬷纳闷地问:“殿下怕什么?”
怕自己不仅没有能力护她周全,甚至会连累她得安全。赵祯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也只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晚饭是不知名的野菜鸡蛋馅儿的小蒸包配荷叶粥,还有两个小酱菜调味。赵祯看着如此简单的晚膳,忍不住问:“你是偷懒,还是黔驴技穷了?”
“晚膳宜清淡简单,且过饱不利睡眠。”忘忧夹了一个蒸饺送到赵祯面前,笑道:“至于是不是黔驴技穷,请先尝尝味道再做评价。”
“这不就是包子吗?而且这样子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赵祯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咬了一口,然后脸上的表情渐渐地缓和了许多。
忘忧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
“差强人意。”赵祯说着,把剩下得半个包子都塞进嘴里。
差强人意还吃得这么香?忘忧偷偷地翻了赵祯一个白眼,又给他盛了半碗荷叶粥,说:“这是采新鲜的嫩荷叶配着陈皮蒸了水再煮的粥。清热去火的。慢点喝,小心烫啊。”
赵祯接过粥来尝了一小口,点头说:“之前他们也常做荷叶粥,却没有这样的味道。”
“这是我独门秘籍,轻易不外传的。”忘忧得意地斜了赵祯一眼,又说:“不过,你今儿给了我那两支好看的簪子,我便把这独门秘籍传授给你的厨娘吧。”
赵祯失笑道:“原来你还是个财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以自己的手艺获得赏赐,有什么不可以吗?”
“嗯,也对。”赵祯点了点头,又对宋嬷嬷说:“我看也不必给什么首饰了,直接拿金银交子给她岂不更方便?”
宋嬷嬷含笑不语,忘忧却摆摆手说:“不必了,两支簪子足够了,我可不敢太贪心。”
“算你有良心。”赵祯说着,又拿了一个包子送到嘴里。
忘忧笑道:“我若是不图你点什么,你用我也不放心呐。”
“食不言,寝不语。没人教过你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心情愉悦最重要。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塞一肚子饭,难道会舒服吗?”忘忧小声反驳道。
赵祯笑着盯了忘忧一会儿,到嘴边的话终究没说。
忘忧见好就收,也没敢再多废话。
晚饭后,忘忧又陪着赵祯往花园子里去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回来后宋嬷嬷便端了一壶安神茶上来。
“又喝这个?”赵祯忍不住皱眉。
宋嬷嬷柔声劝道:“这个是忘忧姑娘煮的安神茶,选含苞待放的合欢花蕾和酸枣仁粉煎煮的,兑了一点槐花蜜。老奴先尝过了,味道清甜可口,殿下一定喜欢的。”
赵祯尝了一口,果然点了点头,把剩下的半碗都喝了。忘忧从旁边看着,心里忍不住感慨,记得祖母说过心情压抑的人喜欢吃甜食,也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究竟为何事所累,居然如此喜欢吃甜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沈熹年接到了来自贤王世子的请柬,贤王世子赵承泓在请柬上说新得了一张铁弓,邀请诸武将世家的公子们一同去鉴赏。沈熹年正发愁没办法去贤王府见忘忧呢,收到这个帖子想也没想就换了衣裳急匆匆来赴约。到了贤王府之后沈熹年才知道,原来赵承泓只邀请了自己跟韩枫两个人。
“怎么回事儿?咱们是不是来早了?”沈熹年看着韩枫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晓得,管他呢!”韩枫心心念念在那一张铁弓上,只拉着贤王府的管家问:“世子呢?他把我们叫来怎么又不见人?”
管家欠身小的:“韩公子,世子跟太子都在后花园的小靶场呢,说二位来了就请过去。”
“好,走!咱们去看看。”韩枫兴冲冲的拉着沈熹年去找赵承泓和赵祯。
赵氏以文治天下,几代天子都重文轻武。然而君子六艺,骑射乃是其中之二,自然也不能荒废。贤王府的后花园里就有一个靶场,贤王的两个儿子平时便常在此处联系骑射,即便赵祯自幼体弱,也练过骑射。
沈熹年和韩枫二人一路穿过大半个后花园至靶场,远远便看见赵承泓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铁弓,正搭箭瞄准,旁边站着贤王次子赵承泫,而后面一顶大大的遮阳伞下,坐着一身白衣的太子赵祯。
沈熹年和韩枫并肩上前见礼,齐声道:“见过太子殿下,世子,二公子。”
“熹年,少初,你们来了?”赵承泓笑着把手里的铁弓递到韩枫面前,“这是我新得的。少初,我知道你一向臂力过人,来,试试。”
韩枫喜滋滋地接过铁弓,用力的掂了掂,赞道:“好弓!怕是要两百斤的臂力才能拉开吧。”
赵承泫笑着问赵承泓:“大哥,我怎么说来着?”
“还是韩公子识货。”赵承泓点了点头,又招呼沈熹年:“熹年,瞧你跑得这一头汗,先坐下喝口茶。”
“谢世子。”沈熹年朝赵承泓拱了拱手,转身便看见了站在赵祯身后的忘忧,不由得目光一滞。
赵祯的冷眼立刻甩过来,伴着凉凉的询问:“沈公子,怎么了?”
“这位姑娘好生面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沈熹年笑眯眯地看着忘忧。
赵祯冷笑道:“早就听闻沈公子花名在外,没想到还色胆包天,连我的人都觊觎呢?”
沈熹年一下就不淡定了,连忘忧给他使眼色都没看见:“呃?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位姑娘好像是丁大人府里的人吧?”
赵祯轻声一笑,反问沈熹年:“丁大人府里的人又怎么样?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沈熹年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过激了,于是他转身落座,端起茶盏来吹了吹茶膜,方平静地说:“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
“你的好奇心还真是重啊!”赵祯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忘忧,又问:“你认识他吗?”
忘忧知道此时撒谎是不明智的,便点点头说:“认识。之前在大街上,我不小心弄瞎了沈公子的狗眼。”
“噗”沈熹年刚喝道嘴里的茶立刻喷了出来。
“怎么了?”赵承泓转身来关切地问:“是茶太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