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跟陈太医,张太医他们去商议一下给太后的诊疗方案,今晚就跟他们住在一起了。”林逸隽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忘忧心里一直想着太后的病,但赵祯不许她多想,亲自盯着她洗漱之后睡下,又拿了一本闲书在床边给她读,知道看着她睡着。
第二天一早,忘忧醒来的时候赵祯已经起身了。
王樱先差遣袁妈妈送了一罐荷叶上收的清露过来,知道赵祯不在后方过来陪忘忧用早膳。
忘忧让白芷出去问过赵祯在前面听几位太医说太后的病情,方带着王樱往太后下榻的春和馆去探视。
因为用过针灸和汤药,太后此时已经缓过来了。忘忧和王樱进来的时候她正一个人靠在榻上吃百合粥,身边是宋嬷嬷带着两个宫女伺候着。
宋嬷嬷见皇后和贵妃一起过来,忙躬身请安。
忘忧和王樱先向太后行礼请了安,又问宋嬷嬷:“太后昨晚睡得怎样,今天早晨如何?”
宋嬷嬷如实回道:“昨夜睡得还算安稳,只是没什么胃口。这一小碗百合粥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太后的身体还是虚亏的很,需得吃一些滋阴补气的药膳。若没有胃口吃东西,可以喝点人参麦冬茶。”
“好,那老奴去准备。”宋嬷嬷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忘忧在太后的床榻跟前坐下来,方问:“不知太后娘娘可否肯让臣妾再给您诊一下脉?”
太后懒懒地说:“两个御医,一个江湖游医再加上你的兄长林逸隽,四位名医一起诊脉,又商量着开汤药方子加上针灸,已经够折腾的了。皇后怀着身孕,就别操心劳神了。”
忘忧笑了笑,也不在意。只自顾说道:“记得,在入宫之前,义母跟臣妾说了一句话,臣妾现在才深刻体会到那句话真是有道理。”
“秦夫人一向是有主张的人,既然是她在你入宫之前特意叮嘱你的,那一定是有道理的。你只管好好记着便罢了,也不必来我跟前说教。”
“义母说,婆媳关系是一道千古难题。即便是皇室之中,即便是太后和皇后,也依旧解不开这道难题。”
“呵呵!”刘太后失笑,摇了摇头没有否认。
忘忧前倾了身子看着太后的眼睛问:“所以,即便太后跟林家的灭门惨案没有丝毫关系,今日你我二人也没办法敞开心扉说话,对吗?”
太后淡淡的笑了笑,说:“这倒也不尽然。我不过是看你怀着身孕十分辛苦,才不想跟你啰嗦罢了。”
“臣妾身体很好,龙胎在肚子里也很安稳。太后若是愿意,我是真心想要听您说说孙若雪的事情。”
“孙若雪?”太后愣了一下,低头想了半晌方说:“这个名字很久没听到过了。”
“这么说,你不知道她回了京城?”忘忧狐疑地问。
“她之前贴身服侍过我。但她说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所以求了哀家出宫跟家人团聚去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听到过她的名字。你怎么知道她?”
“家人?”忘忧心想,孙若雪说的家人是不是自己的祖母呢?
“可是,据我所知,她人虽然没再宫里。但她配制的丸药,香丸却从没离开过您。一直为您调理着身体。”
“你是说泽慧给我吃的藿香丸吗?那是泽慧从外面寻来的秘方,每回我发病,只要吃一颗很快就会缓解。比御医开的那些汤药好用多了。”太后漠然的扫了忘忧一眼,显然她对忘忧说的孙若雪并不感兴趣。
忘忧淡淡的笑了笑,问:“不知,太后娘娘有没有听说过饮鸩止渴这个词?”
“你是说,泽慧给哀家吃的藿香丸是饮鸩止渴?”太后冷笑反问。
忘忧叹道:“否则,您怎么解释昨天泽慧便悄悄逃跑这件事情呢?另外,或许您自己也感觉出来了,自从您不再用珈蓝香,您的病就再也摁不住了。”
“你知道珈蓝香?”太后皱眉看着忘忧。
“太后为什么停用了珈蓝香?”忘忧又问。
刘太后眼神陡然变得冷厉,但也只是瞬间便恢复了漠然。她所:“珈蓝香是福音从外面寻来的。自从她死了,香就断了。”
“没有了珈蓝香,您就用泽慧带进来的零陵香丸,对吗?”
“零陵香?那分明是藿香丸。”
“那个小小的药丸子重要的成分的确是藿香,但里面加了一定量的零陵香。藿香的味道压住了零陵香,而且这两种药都有避秽浊的功效,且零陵香的之痛效果极好。所以您每回用它都觉得效果比御医开的汤药好。”
太后被忘忧的话吓了一跳,片刻后方喃喃地说:“可是泽慧她从小跟着我,从十二岁时就跟着我”
忘忧安静的看着她,等了许久方问:“所以,您可以跟我说说孙若雪的事情了吗?”
第238章 旧疾突发,儿媳之责
太后看着窗外的花木,沉默了许久方开口说话。
“孙若雪是张祺为我找来的人。当初我被人算计,身体受了重创无法生育,然而先帝又迫切的想要一个皇子来继承大业。张祺便送她入宫服侍我,说是她通晓医术,可调理好我的身体,从而为先帝生下皇子。但是她服侍我三年,年过三十的我依旧没能有孕。那段时间我心情极差,近身服侍的孙若雪便成了我的出气筒。后来,她忽然跟我说有一个人一定能调理好我的身体,因为她手中有前朝药圣传下来的秘方这个人就是你的祖母孙碧葭。”
忘忧冷笑一声,问道:“这便是你灭我林氏满门的根本缘由吗?”
“不,其实我也明白纵然神医在世,也医不得命数。孙碧葭调理不好我的身体,我不怪她。”
王樱看了一眼淡漠的忘忧,狐疑地问:“太后的意思是说林氏灭门惨案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没说没有关系。但这其中的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忘忧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起身走到茶案跟前,把烧水的银铫子放在小炉上,然后添上了清水,说:“今日刚好无事,那就请太后慢慢说吧。”
“孙碧葭不能调理好我的身体,我不怪她;她跟沈家老夫人有私交,替沈妃调理好了身体,使得她怀了身孕,我也不怪她。这都是命,我认。后来张祺送了李氏进宫,说是给我做侍女,其实是千挑万选了送进来为我固宠的。我以为先帝的心都在我的身上,纵然没有孩子,但能够拥有圣主一世的宠爱,也足够了。可是谁知道李氏她不但怀了龙胎,还夺走了先帝的心。那段时间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未央宫里有孩童咿呀的声音,整个宫里都是欢笑声,而我这里的欢声笑语只属于那个贱人!”太后说到这里,气愤难当,忽然抬手把旁边的药茶拨到地上。
瓷器在黑金砖上摔碎的声音非常的清脆,把守在门外的宋嬷嬷吓了一跳。但她只往里看了看,并没有让人来收拾。
忘忧做好了一盏茶,送到太后手边,平静地劝道:“喝口茶,消消气。”
王樱皱眉看着一地的碎瓷,生怕伤了忘忧,便扬声喊宋嬷嬷进来收拾。
须臾的安静之后,地上的碎瓷被收拾干净。忘忧和王樱手里的茶喝掉了一半。太后的情绪也平复了些,方又继续说下去。
“李氏怀胎十月,眼看到了分娩的时候。孙若雪跟我说,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挽回帝心,重获帝宠。那就是假借未央宫里人的手除去李氏。当时我处于极度的无望之中,就答应了。于是李氏产后血崩,生下孩子的当晚便走了。然而沈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早就看穿了我的意图,随后便有人说六皇子是天煞孤星的命数,克父克母。李氏先被他克死了,若他继续留在宫中,天子的龙体也会受损。起初时,这些话没有人信,后来先帝因思念李氏病了一场,便信了。遂让人把当今圣上送去了贤王府,让贤王夫妇代为抚养。”
虽然这些事情在忘忧这里已经不是秘密,但听太后亲口说出来,知道赵祯幼时受的这些委屈,她心中还是愤懑难平。
王樱看了看忘忧,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问:“太后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孙若雪的计谋?她为了太后谋算到这种地步,太后如何让我们相信她出宫之后你们便没有联系?”
“没有联系,是因为她不想跟我有联系了。而非我不想找她事实上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她。换过这么多御医,也只有她的药还对症。”太后冷笑一声,说:“若她在我身边,我又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