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话说的明白。”何妈妈看着忘忧手里拿个皱巴巴的香囊,无奈的叹道,“只是有些事情想明白了,心里就太苦了。”
忘忧笑了笑,把香囊放进怀里,说:“也还好吧。”
何妈妈想着要找个什么事情把当前的烦恼引开,于是笑道:“公子说,翠墨书斋刚收了一些旧书,今儿天气也好,不如咱们去瞧瞧?”
忘忧摇了摇头,说:“你去把张仲桓找来,我要跟他商议一下白姑娘接下来的汤药方子。”
何妈妈无奈的叹了口气,给秋容使了个眼色让她好生伺候着,自己出去找人。
忘忧靠在榻上细细的想着给白敏姝的药方,听见有人走进来还以为是张仲桓,睁开眼见是秋容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姑娘,这是小厨房刚做的点心,晚饭还要等一会儿,姑娘若是饿了,先吃一块垫垫吧。”秋容说着,把一盘芙蓉糕和一盘杏花酥放到桌上。
忘忧拿了一块杏花酥,随口问:“秋容,你多大了?”
“回姑娘,奴婢今年十八了。”
“那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你爹娘可有给你定过婚事?”
“奴婢的爹娘已经不在了,奴婢是跟着何妈妈进京来的奴婢的婚事自然是何妈妈做主。”
“哦?为何?”忘忧不解地问。
“何妈妈说了,让奴婢伺候姑娘两年再嫁人。”
忘忧歉然笑道:“这话怎么说的,没得因为我反而耽误了你的姻缘。”
“姑娘不必自责,其实这也是刚巧的事儿。”
“哦?怎么巧了?”
“何大嫂刚刚过世,尸骨未寒,何大哥不肯在这个时候续娶,奴婢也能体谅他的。”
忘忧认真思量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忙问:“你是何妈妈未过门的儿媳妇?”
“是的。奴婢的父亲临终之前把奴婢托付给了何家。正好何大嫂去年刚没了,何妈妈也舍不得把我聘出去,就做主把我许给何大哥。”
“这是好事,奶娘是个宽厚仁慈的人,何大哥也老实巴交的。你后半辈子的日子也算是安稳可靠了。”
秋容笑着说是,看她满面含羞的样子,忘忧知道她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何妈妈带着张仲桓进来,笑问。
“说些家常话。”忘忧坐直了身子朝张仲桓点了点头,指着对面的榻席,说:“张先生请坐。”
张仲桓愣了一下,笑问:“今儿这么客气?倒是叫我有些不适应了。”
忘忧笑了笑,又吩咐秋容:“去给张先生端茶来。”
秋容应声下去,张仲桓忙拱手说:“东家有话尽管吩咐。”
“无非是西偏院白姑娘的事情。我刚给她诊过脉回来,想着要给她调药方,又有些疑惑,所以请你来一起斟酌一下。”
张仲桓疑惑地问:“之前的药方就很好,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她的隐疾就好了七成。为何还要调整药方?”
“接下来的医治有两个方向,第一,彻底祛除她的腋臭,让她跟常人一样。第二呢,不彻底祛除,留一丝体香给她,让她成为时间少见的奇女子。”
张仲桓一听这话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问:“真的可以做到?”
“我只有七成的把握。”
“七成!”张仲桓更加兴奋,在屋里转了两圈,说:“那就是可行了?”
“你别太乐观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先跟病患的家人商量一下?”
“好,自然是要商量的。但我敢笃定,他们会选第二种。”张仲桓信誓旦旦地说:“如此,我们还可以再多要一笔银子。”
何妈妈笑道:“张先生动不动就说银子,弄得咱们好像都跟着钻进了钱眼儿里了。”
忘忧却皱眉问:“为何?难道做一个正常人不好吗?”
“正常人?”张仲桓冷笑摇头,叹道:“如果白家人想让这个姑娘当正常人,怎么会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来?”
“这个白家是怎么找到你的?”忘忧忽然转了话题。
“自然是通过贤王府。我是贤王府的常客啊!王妃和世子夫人身体有所不适的时候,都不愿意传召太医院的人,所以我常在贤王府走动,这个你是知道的啊!”
“白家跟王妃有来往?”忘忧又问。
“王妃年纪大了,不怎么管这些事情。王府的中馈是世子夫人在打理着。世子夫人是扬州人,跟白家人认识也在常理之中。”张仲桓纳闷地问:“东家怎么忽然问起这些事情来?”
“果然!他们是想教养一个世间绝色的女子,让她天赋异禀,又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然后送进宫里去服侍天子!这样的女子在天子身侧服侍,他们自然也获益良多。按道理盐商之女身份不够,即便入宫也难站住脚,可若是有贤王府做后盾,再加上这样的才貌,即便不能做贵妃,但妃位也是唾手可得。”忘忧低声叹道。
“送进宫?”张仲桓一愣,继而明白了忘忧的意思。可他更知道天子跟忘忧之间的情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122章 算诊金,以退为进
张仲桓赶紧的起身离坐,并指天发誓:“求东家明察,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我若是知道,我怎么可能贪图她那万把两银子的好处去给您添堵呢!”
“我没怪你。”忘忧轻笑着摆摆手,示意张仲桓坐下,“你这个人虽然贪财,但心眼儿不坏。也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来。这事儿,只怕你也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您是说世子夫人?”张仲桓疑惑地问。
“我什么也没说,你就别乱猜了。”忘忧摇了摇头,又对何妈妈说:“取纸笔来,我跟张先生商量一下药方。”
张仲桓满腹心事,跟忘忧谈论药方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心里一直默默地想着这事儿该如何收场。如果真的是贤王世子夫人蓝氏借着自己把白家这位姑娘送到忘忧的身边来,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把这样一个把柄送到忘忧的手里,是故意的,还是别无选择?如果是故意的,她想让忘忧知难而退还是想拉着忘忧上他们那条船?那么自己呢?仅仅是他们过墙的那道梯子吗?
忘忧把改过两边的药方送到张仲桓面前,叹道:“老张,别想了。那些大人物们做事,不是咱们能想得透的。”
张仲桓接过药方却没心思看,只问:“那东家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要不要立刻告诉陛下,让陛下拿主意?”
“拿什么主意?八字没一撇呢,一切只是猜测而已。”忘忧伸手点了点药方,“你且看看这个,这才是眼前实实在在的事情,我还指望着你再去找白家多要一笔银子呢。”
“这没问题啊!”张仲桓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咬牙说:“这件事交给我!看我不狠狠地敲他一笔!”
“行啦,我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啊。”忘忧笑着起身,把手里的药方子递给张仲桓,又劝道:“我们是医者,医者需怀仁人之心。人家求道门上找咱们治病,咱们就拿钱治病就好了。多余的事情,生气也没用。”
张仲桓答应着出门来,在廊下被风一吹,顿觉脊背生凉。他游走于江湖,习惯了以利弊衡量,却忘了利益是最容易迷惑人心的东西。很多人自以为凌驾于利弊之上左右权衡,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利弊左右,沦为一场机关算计的棋子。
就像是现在的自己。
想明白一些事情之后,张仲桓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并暗暗地自责,还自作聪明不?以为一两万两银子是那么好赚的?
张仲桓回自己的屋里之后没急着配药,而是把自己关起来焚香静坐,好好地斟酌了一番。
之后他决定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天子。
他知道,如果配合贤王世子夫人和白家,他会得到很大一笔钱和很大的特权,以白家之富有和贤王府之权势,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然而张仲桓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少年不可欺。
天子犹年少,所以贤王府才权势滔天。
天子犹年少,所以盐商白家才敢明着算计。
可是天子不会一直年少,他很快就能长大。而且以张仲桓对天子的认知,那个羸弱少年有一颗熊熊之心,绝不会屈服在这些人之下。当前的算计他或许懵懂不知,也或许明明知道却无法摆脱。但终有一日,他会成为真正的天子,凌驾于万人万物之上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