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愣了一下,笑道:“庄子上肯定有些小孩需要这些,作为他们的主子,我多少备一些算数见面礼吧。”
“姑娘真是长大了,居然还能想到这些。”何妈妈笑道。
“妈妈!不许取笑我!”忘忧含羞瞪了何妈妈一眼。
今天是白敏姝住进秀林居的第三天,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原本想着既然对方是父亲信任并且重金求来的神医,听他的一定能把自己的隐疾治好,却没想到三天下来不仅没有什么效果,身上的味道反而更重了!
“这是什么狗屁的神医?!实在该拉去菜市口砍头!”白敏姝拍着浴桶抓狂地喊道。
浴桶里热气氤氲,在一旁伺候沐浴的萱儿已经痛苦不堪,又见白敏姝如此暴躁,当下也起了脾气,竟借口去拿香皂,直接躲出来,把白敏姝一个人留在里面,足足比平时多泡了一刻钟。
忘忧进门的时候,白敏姝正在责骂萱儿。
她骂自家丫鬟也没什么,奴仆被打骂是常有的事儿,但白敏姝肚子里的气原本不在萱儿,根本是因为自己的这个见不得人的毛病,原本在家里的时候,大家还都宠着她,为了家里的颜面也好,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好,总之对这件事情遮遮掩掩,给家族也给白敏姝留住了脸面。
自从到了这里,她那层遮羞布被揭开丢到十里地之外,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这隐疾,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甚至私下里议论纷纷,这一切都让白敏姝的情绪难以自控。
其实这些忘忧都明白,所以她站在院子里听着里面白敏姝骂人也没反驳,只是站在那里安静的等着。
然而这院子里的人却不是瞎子,她们已经知道这位姑娘的厉害,知道她才是这宅子里真正的主人,如今主人在院子里站着,听着求医问药来的客人在屋里骂天骂地,成何体统?若这姑娘气性小,把白家人赶出去倒也罢了,若她一气之下弄一味毒药把白姑娘折腾个半死,最后还不是自己这些人跟着遭殃?于是有心眼儿多的婆子丫鬟不敢躲着看热闹,匆匆去找周妈妈过来解围。
忘忧浑然不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已经被当成了夺命修罗。见周嬷嬷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轻笑道:“不必着急,让她把肚子里的火气撒出来也好。”
第117章 清明雨,旧事新愁
周妈妈一来,先命人进去把白敏姝按下,又叫人搬了把椅子来,请忘忧先坐下,又有婆子办了一张小案几放在一侧,几个丫鬟捧着水果香茶放到几上。周氏立在一旁讨好的解释道:“姑娘您千万别生气,我家姑娘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忘忧淡淡的笑了笑,接过秋容递过来的茶。茶是好茶,只是没什么好心情,她也只是端着茶盏问来问茶香。
门帘一响,却是白敏姝收拾利索了出来了。她走到忘忧面前,见只有一把椅子,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周氏又提点道:“姝姑娘,赶紧地见过林姑娘。林姑娘明日出城,今晚特意过来给您诊脉的。”
“你明天要出城?那我还要住在这里吗?”白敏姝急切的问。
“住不住随你。这世上断然没有强留病患的医者。”忘忧说着,把茶盏放回案几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若不是你不出诊,我阿爹也不会”
“我不贪图你家的诊金,也没有挂着悬壶济世的门牌,自然不出诊。白姑娘,你在这里住了两日了,每天弄得这西偏院鸡声鹅斗的,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但有一件事,要不要治病是你的事情,配不配合也是你的事情。而想不想给你治好却是我的事情。如今我已经拿出了诚意,而你却处处找茬儿,这又是什么道理?你白家有钱,但我又不欠你家钱,难道要我求着给你治病吗?”
白敏姝被忘忧一番话说得心里憋屈,却又无从反驳。只气鼓鼓的站在那里,冷着脸不说话。
“你天生一副好容貌,可以说是个倾城美人儿。若说你是一块绝世美玉,那你的病就是一块遮掩光泽的瑕疵。若不剔除,会让你这块美玉永远蒙尘,见不得天日。你今年多大了?十五岁有没有?也快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吧?原本凭着你的容貌,你的家财,可以寻一个如意郎君,可因为你的隐疾,只怕连婚事也难顺心如意吧?”
周妈妈忙赔笑道:“哎呀,姑娘说的句句在理,所以还请姑娘行菩萨心肠,救我家姑娘于水火吧。”
忘忧扫了周妈妈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们之所以着急,一来是因为你们家主的教诲,二来想必也是巴望着你家姑娘的病好了,将来平步青云,你们也跟着捞些好处。”
周氏已经知道忘忧的身份,自然是竭力巴结,听她这样说话不但不生气,反而上前恭维道:“林姑娘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贵人,说出的话字字都通透。不像我们这些人,见识浅薄,上不得台面,以后还请姑娘多多提点。”
“您这话我可不敢当。”忘忧笑着摇摇头,又对白敏姝说:“白姑娘,诊脉吧。”
白敏姝看了一眼萱儿,萱儿忙去搬了个凳子放在案几的另一侧。
忘忧认真的诊过脉之后,说:“我会调整一下药浴的配方,另外,你每天在花园快步走的时辰要翻倍,每天走四十圈再回来蒸浴。”
“蒸裕?”白敏姝心想泡浴已经很叫人抓狂了,怎么又改成蒸浴了?这岂不更叫人难堪?
忘忧看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从小被许多人包围着,连最起码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傻得如同一张白纸。忽然觉得自己跟她这样的人置气有些不值得,于是耐着性子说:“白姑娘,你应该很庆幸你是在春天遇到我。你这个病,春天治疗是最佳时期,所以我希望你尽量好好地配合我,这样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你这病就能好个七八成。”
“真的?!”白敏姝喜出望外。
忘忧轻笑道:“我借用张仲桓的一句话: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医术。虽然我不靠这个吃饭,但也不屑于用好听的话糊弄你。”
白敏姝根本听不进忘忧的话,只是激动的点头:“只要能把这该死的腋臭治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话说得诚恳,忘忧心里的气也便消了许多,于是起身说:“那就按我说的做吧,一会儿我会把药方改一改,接下来的七日你会更难熬,但是想想将来,我觉得你应该能够坚持下去。”
“你放心,只要能治好,再难我也坚持。”白敏姝直接举手发誓。
“嗯,那我就放心了。”忘忧起身告辞,回自己房里去了。
当晚,她跟张仲桓细细的商量过之后七日需要给白敏姝用的蒸浴汤药以及膳食的安排,直到三更天方才睡下。第二天一早沐霖打发了马车过来接了人出城往郊外余家庄去。
清明时节,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候,京城的青年男女纷纷结伴出城踏青,路边多了许多茶水小食的摊贩,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
林氏兄妹无暇欣赏这春日美景,二人在车内商议着祭祖的细节,祠堂里布置的如何,贡品如何,什么时辰行礼祭拜等等,沐霖把每个细节都交代清楚,忘忧也听得仔细。之前丁府的车夫老常驾着车急急而行,直奔于家庄去。
余家庄十几家佃户都仰赖庄里的田亩过活,沐霖原本也不指望田庄能有多少收成,不过是个安身之所,所以收的佃租比周围的庄子都低,佃户们都心怀感激,又恰逢林氏迁坟祭祖这样的大事,正是大家表示感恩的时候,余先生兄弟俩带着族人上上下下的忙活,料理了不少的事情。
忘忧到了庄子里,余先生的叔父带着族中几家的当家人过来拜见,忘忧跟他们客套一番之后,又专门把一箱子小孩的衣服鞋帽等拿出来,让余老伯拿去给庄子里有孩子的人家分了去,又叮嘱余老伯,让收养天赐的那家人过几天找个空闲时候把孩子抱过来给自己看看。
午饭的时候,沐霖带着忘忧去新修的林氏祠堂看看。
到了院门口,忘忧看着白墙灰瓦的屋舍,以及油亮的黑漆大门,忍不住低声问:“这样的院子绝不是一两天就能修建起来的,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土修建的?”
沐霖轻声叹道:“买下这个庄子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修林氏祠堂。算起来,已经三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