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奢指着沐霖笑道:“沐兄你谦虚了!你的才情旁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你甘愿为我们当书童就屈才了。”
“在下一心研习医术,于诗文上并没用多少心思,公子就别让我在陛下面前出丑了。”沐霖拱手笑道。
赵祯摆摆手,说:“你要做书童我们也不拦你,你先作一首诗来,若我们满意,你便去做书童。”
“陛下,这”沐霖为难地笑着。
刘少奢挑了挑下巴,问:“这是圣旨,你敢违抗吗?”
“好吧,不过臣有一首旧诗,只怕说出来怕是会扫了大家的兴致。”
“先说,先说!”刘少奢催促道。
沐霖低头笑道:“去年冬天,我因公离京,在蓟州附近的一片山坳里被大雪阻住了行程,当时见那雪原茫茫,天地一色,而村里的小民穷困潦倒,连果腹的茶饭都没有,便有感而发写了一首小诗。”
“写来。”赵祯指了指旁边案上的纸笔。
沐霖无法,只得起身至书案跟前,提笔舔墨,在纸上写道:
隔帘寒彻夜如水,月明两地去千里。
朱颜顿成憔悴色,却付药炉自独依。
满目凄凉多少恨,几年浮沉无消息。
月华凉凉映残雪,却把离愁铺满地。
沐霖一边写,刘少奢跟着读。这边笔收,那边语落。席间一片安静。
忘忧起身离席借着给铁壶添水之时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痕。
赵承渊是曾经丧妻之人,对生离死别之苦身有体会,遂感慨道:“想来沐大人是曾经历生离死别之人,这诗情真意切,如此酸楚,逼人落泪啊!”
“的确是令人心酸。”丁素云低声叹了口气,拿着丝帕按了按眼角。
“你呀!”赵祯指着沐霖,摇头叹道:“本来今天小聚,赏花吟诗原本是个雅致高兴的事情,你偏要引得大家伤心。若有酒,当罚你三杯!”
沐霖忙躬身道:“是臣大煞风景,臣愿令罚。”
赵祯还想说点什么,忽听外面有人回道:“回陛下,太后娘娘让奴送了玫瑰酒来给陛下助兴。”
“这倒是巧了!快把酒拿进来吧!”赵祯轻笑道。
宁寿宫常侍太监郭宝儿捧着一坛酒进来,笑呵呵地躬身说:“太后娘娘说,陛下雅集岂可无酒?愿这一坛玫瑰酿可以为陛下和王爷,公子们助一助诗兴。”
赵祯起身朝着宁寿宫的方向躬身一礼,朗声说:“儿臣谢母后厚爱。”然后又吩咐紫芸:“取小炉来暖酒,咱们就借着这玫瑰酿,好好地写几首诗来。”
这边听雪阁里青年才俊和娇媚贵女一起对诗品茶,一副春花秋月的美好景象。而宰相府里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福音带着一大盒陈茶至宰相府,把丁巍给弄了个措手不及,一边忙叫人进去通报夫人,一边请福音安坐奉茶。
“丁大人,您的好茶老奴可不敢领,这是太后娘娘赐给你的茶。”福音朝着随行的小太监努了努嘴。
小太监双手奉上大大的茶盒,然后默默地退至一旁。
“老臣多谢太后娘娘恩典!”丁巍捧着茶盒谢恩。
“丁大人,老奴想托您的福,尝尝这太后赐的茶。”福音嬷嬷轻笑道。
“这好说。”丁巍朝着旁边的儿子丁澈一招手,示意他点茶。
丁澈忙拱手应了一声,取了茶去茶案跟前用心点茶。
不多时,茶便做好,丁夫人也到了。
互相见礼之后,丁夫人客客气气的把福音让至上座,然后让丁澈把茶奉上。
“夫人,请啊。”福音接了茶,笑道。
“嬷嬷请。”丁夫人也接了茶盏,又向丁巍客气的让了让,说:“官人,请。”
丁巍点了点头,先唱了半口茶,茶汤入口他的脸色便有些微变。丁夫人见了有些不解,心想自家儿子虽然读书不好,但点茶的手艺还是极好的,至于让人皱眉吗?丁夫人如此想着,也喝了半口茶,刚把茶汤含进嘴里,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是旧年的陈茶,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丁大人,丁夫人,这茶的味道如何呀?”福音微笑着问。
“这”丁夫人看了丁巍一眼,无奈的笑道:“这是旧年的陈茶呀,不知道太后娘娘赐这样的茶给臣妾,是为了什么?”
“丁夫人,咱们也打了几年的交到了,有些话,我也不必藏着掖着。实话跟你说吧今儿朝会之后太后娘娘去听雪阁赏梅,遇到陛下在听雪阁跟吴王,刘公子一起品茶赏梅,刘公子对陛下的茶极为不屑,说远不如前几日贵府雅集时,贵府大公子拿来待客的茶。太后娘娘尚且不信,便尝了一口”福音话到此处停下来笑了笑,看着丁巍的脸色变了又变,方接着说:“太后娘娘回宁寿宫后,便打发老奴给丁大人送茶来,并有一句话让老奴转告大人。”
丁巍听这话赶紧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太后娘娘说,宰辅大人应与陛下同甘共苦,这样的茶,且吃到过年再换吧。”福音说完,叹了口气请丁巍坐下,又说:“礼部的人实在太过分了。凌辱君主是什么罪过?宰辅大人熟知我朝律法,当知道的吧?”
丁巍立刻起身向着大内的方向请罪,并跟保证道:“还请嬷嬷转告太后娘娘,这件事情臣必会给太后和陛下一个交代。”
“大人的话,老奴一定带到。还请大人和夫人恕老奴多句嘴,府上的四姑娘这个时候正在跟陛下,吴王以及刘公子的人一起赏梅作诗呢,太后对四姑娘照顾的无微不至。太后这几日总是跟老奴说,自己此生也生育过,若得这样一个女儿也是上天的恩赐。”
丁巍立刻跪在地上向大内的方向叩头谢恩,并一再表忠心。
福音从丁府回到宁寿宫的时候,赵祯正带着吴王和刘少奢在偏殿里一起陪太后用晚膳。丁素云坐在太后身边,一菜一汤都细心服侍着,太后很是高兴。
赵祯在旁边看了看赵承渊,又看了看刘少奢,见前者食不知味,后者则只知道吃喝,便忍不住默默地叹了口气,悄悄地抬脚踢了一下刘少奢。
刘少奢吓了一跳,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到,忍不住咳嗽起来。
“母后宫里的饭菜不合表兄的胃口?”赵祯挑眉问。
刘少奢忙理顺了呼吸,说:“这是哪里话?姑母这里的饭菜自然是最美味的。”
“因为最美味的,所以呛着了?还是你根本心里藏着事儿?”赵祯又问。
“陛下说什么呢才没有。”刘少奢摆明了有事的样子嘴上却说没有。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刘太后说。
刘少奢崛起嘴巴撒娇:“姑母,侄儿是想请您赐婚的,只是因国丧期间,怕说出来您又骂我不懂事。”
“你若是懂事些,哀家还能骂你?”刘太后宠你的笑了笑,又看了丁素云一眼,方说:“你说吧,想让哀家给你赐婚哪家姑娘?”
“护军统领韩枫的妹妹韩秋婳,我倾慕已久了”刘少奢小声说。
刘太后大出意外,生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你说是谁家姑娘?”
“镇远侯韩家的嫡女韩秋婳。”刘少奢又说了一遍。
“你你怎么,你什么时候”刘太后一口气窝在心里,心想还不如不问呢。
“在一场马球赛上,我见她策马打球,英姿飒爽,自那日起,我便放不下她了。”刘少奢说着起身走到刘太后跟前跪在地上伏在她的膝头,仰着脸笑问:“姑母,她父亲镇远侯一向眼高于顶,她兄长韩枫现在有事护军统领手中握着京畿十万精兵,护卫大内的安危。也只有您开口他才能答应嫁女啊!”
刘太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方说:“不行。她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刘少奢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刘太后眉头紧皱,极为不满的看着刘少奢,缓缓地说道:“没有为什么。除了她,谁都可以。”
“除了她,我谁都不娶!”刘少奢跺脚说道。
刘太后柳眉紧蹙,杏眼一瞪,喝道:“混账!看来哀家真是把你宠坏了!你敢跟哀家这样说话,是想让你父亲打断你的腿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丁素云的面,刘少奢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却被太后拒绝,一时间脸上挂不住,便索性撒泼起来:“就算是父亲打断了我的腿,我还是非她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