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倒是要听听这开心事。”忘忧轻笑道。
“那个张永昌,还记得不?”
“记得,他怎么了?”
紫芸轻笑道:“听说,先是被一个蒙面人打折了左腿,后来告状到顺天府,回去的路上车翻了,好巧不巧的拿车板又砸折了他的右腿。如今这个恶人双腿尽断,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出不了门了!”
“竟有这么巧的事儿?”忘忧倍觉意外,心想被蒙面人打断了一条腿还有可能,想必是沈熹年那家伙干的,但是被马车恰好砸断另一条腿这样精巧的算计不是沈熹年能干得出来的,难道是赵祯?可他在深宫之中,又如何能谋划大街上的事情?
“是啊!这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情,想来也是老天爷看不下他恶事做多,所以才惩戒他的。”
忘忧笑了笑,叹道:“这算是老天有眼吧。”
紫芸捂着嘴巴笑出声来,又欠身给忘忧盛了一碗汤。
汤盅下面用小小的火炉煨着,紫芸递过来的时候小声提醒:“小心烫啊。”
“谢谢姐姐,你也吃点那么多菜呢,别浪费了厨娘们的一番辛苦。”忘忧说。
“我吃着呢。可惜你不能喝酒,这桂花酿极好。”紫芸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忘忧看着紫芸自斟自饮,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台阶之下有人笑着说了一声:“你们两个倒是逍遥自在。”
“哟,这是陛下的声音。”紫芸忙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果然见赵祯和赵承渊一前一后款步而来,忙跪下请安。
忘忧也要下榻磕头,却被赵祯抬手拦住:“你身上有伤,别动了。”
赵承渊也对紫芸说:“起来吧,别跪着了。”
“中秋之夜,陛下怎么出宫了?”忘忧悄声问。
“边境战事不稳,太后无心赏月,今晚的宫宴早早地散了。吴王说府中的凌霜阁是赏月的好所在,朕又无心早眠便来赏一赏吴王府月下景致。”赵祯说着,在忘忧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忘忧向赵承渊福了一福,又说:“多谢吴王殿下出手相助,又让府中准备了这些丰盛的饭菜给我们姐妹二人过节。”
“忘忧姑娘客气了。你对我有恩,我能做的这点微末之事又算得上什么呢。”赵承渊客气地抬了抬手,“姑娘请坐。”
“这可不敢。这样的僭越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忘忧欠身说道。
“朕不要你的脑袋就行了。坐吧。”赵祯说道。
“我去给陛下和王爷拿些果子来。”紫芸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忘忧犹豫了一下,在赵祯冷清的目光中坐在了下手给这哥俩斟酒。
“四哥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是赏月的好去处。”赵祯坐环顾四周,点头称赞,“到底是逾百年的府邸,经过数十次修正养护才能有今天的模样。”
“陛下说的没错,这里曾经是前朝的王府,之后咱们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把这座府邸赏赐给了战功赫赫的靖国公,之后靖国公犯事,这座府邸被充公,又辗转经过两位王公大臣之手才被先帝赐给父王,改为吴王府。虽然这里的楼宇几次重修,但这园中的景致出自前朝大家手笔,竟一直被润养到现在,大致的格局都没改过。只有四时花草时常换着,其实也算是省心。”
赵祯起身至栏杆跟前走了一圈儿,又回来坐下,说:“四哥,朕今晚想在你这王府住一个晚上,明日一早再回。”
“啊?这恐怕”这话让赵承渊非常为难。
“你去安排一下吧。”赵祯微笑道。
“陛下,您万圣之尊实在不适合”
“所以让你去安排一下嘛。”赵祯打断了赵承渊的话。
“是。”赵承渊无奈的躬身应了一声,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忘忧递过一杯酒,说:“陛下的确不该住在这里。别说太后会责备,就算是那些御史们知道了也会上书弹劾的。到时候都是吴王的错。”
“这么快就站在他那边,替他说话了?”赵祯接过酒杯,捏在指尖却不喝。
忘忧无奈地说:“陛下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祯凑近忘忧耳边低声说:“我支开他,只是想告诉你张仲桓已经去西北军营协助沐霖,军中的确有瘟疫,但并没有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所以你不必过多的担心。以沐霖的医术加上张仲桓的协助,解决疫情应该不是难事,对你最亲的人你也应该有些信心。”
“多谢陛下。”忘忧忙说。
赵祯冷着脸,小声问:“朕的心里只想着你,而你却想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你说,该怎么罚你?”
忘忧伸手捏着赵祯的袖子,低眉顺眼地说:“六郎若是要罚奴家,也要等奴家身上的伤都好了再说。若此时罚,只怕会要了人家的小命儿哦!”
她这幅样子让赵祯又急又恨,咬牙说:“早晚有一天我要好好地收拾你。”
“那就是今天先放过奴家咯?谢陛下隆恩。”忘忧悄声笑道。
“看你还有心思玩闹,想来身上的伤也不要紧。不如”
“嗳,陛下!您看看我这脑门儿上还贴着膏药呢!”忘忧忙抬手撩起自己额前的碎发,给赵祯看额头上的伤。
“这怎么还伤到了脸上?!”赵祯的眉头立刻凝成了疙瘩。
“当时那种情形,伤到什么地方没可能?我整个人都是在马车里滚的。”
“真是可恶!等朕查清此事,一定饶不了这狗贼!”赵祯咬牙说。
忘忧一愣,心想听这话的意思是他尚未出手?那是谁弄断了张永昌的另一条腿?
当晚,赵祯并没有真的住在吴王府,而是跟忘忧说了几句话便早早回宫去了。
第二天一早,忘忧跟紫芸来赵承渊跟前辞行,说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不便在王府中叨扰。赵承渊挽留不住,便叫人收拾了许多吃喝用度的东西,让管家从府中的马车号调了一辆马车给忘忧用,最后又把当年沈熹月带过来的两个丫鬟指派去照顾忘忧的起居。
忘忧原本不想收这些,然吴王说若不收,便留她在府中养伤。忘忧无奈,只得答应,心里却想着等以后离开大相国寺的时候,再把人和马车都还回来。
两日后,沈熹年从中牵线,约了瓷都钱家的大公子钱丰明在大相国寺点茶品香。
钱丰明是个讲究人,不但带了自家茶园的上好茶叶,还带了自家窑厂烧制的茶具。沈熹年给二人互相介绍之后,大家落座。钱丰明把好大一个箱子放到茶案上,打开箱子后把茶器一件一件的摆出来,林林总总一共十八件。
“看来钱先生真是爱茶之人。原本是我做东请先生来品茶,如今却要借着先生的好茶好器,这便是名副其实的借花献佛么?”忘忧笑道。
钱丰明拱手笑道:“林姑娘客气了。沈公子已经跟我说过,如今京城里大热的霓裳绸缎铺的绸缎便是用了姑娘配制的香饼才起死回生。为了品鉴姑娘配的香,钱某转成去霓裳绸缎铺买了二十匹绸缎呢。”
“竟有此事?”忘忧惊讶地看了沈熹年一眼,忙欠身致歉,“如此说来倒是我们的不是了,既然想跟先生合作,应该先送上香饼请先生品鉴才是。”
“无妨无妨,既然是诚心合作,又何必计较这些小节。”钱丰明说着,取了开水烫洗茶具。
忘忧则把手边的一个白瓷香盒打开,用小银镊子夹了一块香饼放到青铜香炉里。
片刻,一缕青白的烟雾从香炉里飘出来,顿时有一股如兰的香味在空中散开。
钱丰明点茶的手微微一顿,随之继续。伴着茶香的氤氲,香味似乎淡了一些,又变了一种清香,似雨后竹林间的味道,细细品来却又说不清楚是何种香的味道。只觉心神空灵宁静,杂念尽除。
“来,请用茶。”钱丰明把点好的茶分成三盏,先给忘忧,再给沈熹年。
“谢钱先生。”忘忧谢过之后,接茶盏在手,又赞道:“茶沫如雪,汤色碧绿,真是极品的好茶。”
“这是我自家茶园的茶,说句不谦虚的话,比进上的一丝也不差呢。”钱丰明笑呵呵地说。
沈熹年品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今天可是沾光了。这样的好茶配着这样的好香,真是天上人间,给个神仙也不换呐!”
“林姑娘这香的确是好,我也算是在香道之中浸润过的人,像这样其妙的香还是头一次遇到。怪不得京城权贵竞相哄抢。倒是便宜了王彩霓的那家绸缎铺子。”钱丰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