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辩教室并不大，因为参与这场答辩的人数也不多：秦楚老师手下的那六位学生，加上食品学院的三位老师，就是此次答辩的全部阵容。
他们赶到的时候，答辩还未开始，但是他们的出现，自然而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几位老师，感到疑惑和诧异，或许是碍于桃华身上的警服，才没有为难他们。
孔阳也很识趣，向几位老师点头致意，并小声告诉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只希望他们不要在意，照常进行既定的流程就好。
于是孔阳和桃华，蹑手蹑脚地走进教室，选择最边儿上的一条走道，静悄悄地来到最后一排坐下。
答辩正是开始。
但整个过程对于孔阳而言，无聊至极，这些学生虽然已经二十五六岁，但是在答辩场上，他们的表现仍然像个孩子一样，紧张内敛，回答老师的问题支支吾吾，并没有和他们刚接触时的那种充满朝气的感觉，似乎并不是答辩本身可怕，更多的像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在孔阳眼里，这场答辩会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索然无味。
而在桃华看来，这些和自己同龄的学生现在站在这里答辩，着实不易！
老师简直就像是一本活的重难点手册，他们的问题总能难倒每一个学生，问题还提那么多，简直不让人活了！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她现在是以过路人的身份，来看待这样一场答辩，尽管老师们百般刁难，但也总会手下留情，老师也只是希望自己的学生在这三年能够满载而归而已。桃华知道，或许也只有像她这样离校之后，才能有这种深刻的体会。
“各位老师大家好，我的课题是《河鲀毒素的提取和分离纯化工艺研究》，接下来，我将为大家进行详细展示与分享……”
终于轮到卜思飞上台答辩，孔阳才提起一丝精神。
但不知为何，他突然眼神游离，似乎若有所思，随后便一直眉头紧锁，显得有些急躁不安，又突然拿出手机，像是给谁发送信息，之后就完全无心顾及身边任何事情。当然这一切，桃华并没有发现，她正在以一位过来人的身份饶有兴趣地重新审视这一场毕业答辩。
当孔阳冷静下来之后，抬头看向讲台上的卜思飞，而就在此时，侃侃而谈的卜思飞仿佛也望着孔阳，眼镜闪烁着光芒，镜片之下的眼神深邃而神秘，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而后伴随着卜思飞的声音又迅速错开。
那一刹那，孔阳隐约觉得对方仿佛在冲着自己微笑。
但定睛一看，卜思飞向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正自顾自地讲着自己的课题，表现和其他学生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比之前那些畏畏缩缩的学生更加从容一些。
终于，答辩结束，煎熬结束。
孔阳等这一刻似乎等了太久，因为他比任何学生都更期待这一时刻的到来。此时此刻，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带走卜思飞，对他进行详细的审问，以期待打开一个突破口，并不是急于要给这个孩子定罪，而是从他身上可以窥见真相的微弱光芒。
他们一直等到会议结束，人群尽数离开教室，最后才陪着卜思飞一起走出教室，边走边向卜思飞简要解释他们此行的目的。
“好！走！”卜思飞回答得很干脆，除了无奈和叹息，没有任何犹豫。
“你就不质疑我们带你回去的原因吗？”桃华问道，他对卜思飞直截了当的态度感到惊讶。是否说明他现在已经默认自己就是凶手呢？桃华心里暗想。
“你们工作中难道会无缘无故抓人吗？你们前期该做的调查几乎都在学校里完成了，现在要抓我回去，我能拒绝吗？再说，拒绝有用吗？多亏了你们的调查，让我现在成为众矢之的，大家都认为我是凶手，甚至连我自己都几乎快要相信了。我想，你们来抓人也是迟早的事！”
看来，这让他饱受人们的冷眼折磨，孔阳在心里推测着。
尽管走访调查的动静不大，但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完全将这些事情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到处炫耀，而在他们自己特定的圈子里，这种传播速度比任何一种媒介都行之有效。
他们没有想到前期的走访调查，也能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但这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实属无奈。要怪，或许只能怪人言可畏。
“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凭什么怀疑是我？难道真就凭那一双鞋吗？”卜思飞最后还是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鞋上有着怎样的铁证。
“目前来说，是！”孔阳淡淡地回答道。
卜思飞第一次坐上了警车，在学校门前那条笔直的公路上，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警察局。
“现在审吗？”办案人员问道。
“审吧，你们先审，我现在还有点事儿。”
目前的审讯，只不过走个过场而已，因为他们所审问的内容，在走访调查过程中已经了然于胸，在审讯室进行审问，只是为了营造一种严肃紧张的威慑气氛，让被审讯者自己不打自招罢了。
卜思飞被带进一个房间，安排他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椅子上的那些构件他只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过，知道那是上手铐用的，但他的双手在整个讯问过程中都还很自由。房间墙面整体呈现的灰蓝色，和房间略显昏暗的环境，让人有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虽然在封闭的小房间，但是他们的对话完全没有回音，显得语气越发严肃冰冷。
对于警方的问题，卜思飞都如实回答，他只有在心里告诫自己，他是清白的，他才能在现实中坚信自己的清白。
即便审讯很快完成，但警方并没有就此释放卜思飞，他们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间狭小的审讯室。
这段时间对于卜思飞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真可谓度日如年！他只有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墙面上，让所有的无趣和寂寞，顺着墙面那些细细的纹理随意游走，以此来杀死此时此刻的百无聊赖。
孔阳之所以没有参与对卜思飞的审讯，正如他所说，他正在等一个结果。他现在还不想直接和卜思飞接触，他想等自己心中想要的结果出来之后，才去见他，那样更有效率。
孔阳此刻坚信不疑，卜思飞身上一定有一把钥匙，能够打开整个案件真相的大门。
无论是卜思飞还是孔阳，现在都是度日如年！
终于，孔阳等到了结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卜思飞也等到了结果。
第10章
原来，孔阳在答辩现场听到卜思飞课题名称的那一刻，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想起十多年前自己碰到的一起案子，那是关于吃河豚导致食物中毒的案子，他迅速回想案发现场的情况，回想起死者秦楚的面部特征，简直和当时一模一样！于是孔阳心中不禁做出了另一种推测——死者并非被人勒死，而是中毒身亡。
河豚鱼，其肉味鲜美、营养丰富，是一种高档名贵的水产品，被誉为“菜肴之冠”！但是越是美的东西或许就越危险，这是自然界中的一般规律，河豚鱼也不例外。野生河豚鱼鲜美的肉质包裹着的内脏中，含有的河豚毒素是一种致命的剧毒！中毒的症状往往是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情况严重会导致四肢无力、行走不稳，呼吸中枢完全麻痹，出现呼吸衰竭，直至死亡。
也就是说，河豚毒素中毒症状与窒息死亡极其相似。
所以第一时间，他便迅速联系检验科的同事，要求对死者做进一步组织病理检验和毒物分析，希望以此来证实自己的推测。
在耐心等待一上午之后，他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经过对死者器官组织的毒物分析，死者体内确实含有河豚毒素，并且摄入量大大超过了正常人致死剂量。”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那么如此一来，是不是可以断定被害人的死因就是中毒，而不是我们之前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孔阳询问道。
“是，这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个……对不起，孔队，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疑点，是我们的工作出现了疏忽。”
“也不能怪你们，这一点我能够理解，现在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也多亏了你们嘛，行了，以后工作注意就好。”
看来现在是时候找卜思飞谈谈了。孔阳心里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