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一向硬朗,但听姜清婉的话,恐怕老夫人病得还不轻。
一瞬沉默,她应声,“我知道了,会和父亲说的。”
见她如此淡漠,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即便先前有林氏的千叮咛万嘱咐在,姜清婉也压制不住那种嫉恨,也不想再压抑。
姜清筠在宫中得宠,过得再舒心不过;可她却要日日在老夫人身侧侍疾,何其不公?
“之前太上皇寿宴上,你终于扳倒了安宁郡主和林如暖。”
“在宫中高枕无忧,你是不是很得意?”
姜清筠蹙眉,见她又要同之前那般不依不饶,没了同她再纠缠浪费时间的兴致,她转身离开,不曾犹豫。
片刻后,姜清婉压抑着声音,开口,仿若疯话,“只可惜,你的舒心日子不会有多久了。”
“我们之间,能胜的只有我。”
*
暮色低垂时,姜清筠才离开周家府邸,去了宴珍楼。
仍旧是在天字一号阁,她进来时谢景寻已经到了,桌上的菜肴尚且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好不久。
“许久不来宴珍楼,掌柜是请了新的厨子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清筠感觉今日的菜肴都比以往好吃了几分。
“可能是。”
“你喜欢就行。”
谢景寻见她喜欢,动手给她布菜,“尝尝这个,刚出的新菜,你是第一个吃到的。”
她轻轻应一声,尝过后毫不吝啬地夸奖着。
见状,谢景寻一笑,眉眼间更加温柔,甚至还悄悄松口气。
回宫的马车早已经在宴珍楼后门处候着,两个人用罢晚膳后,牵手相携下楼。
同掌柜说了几句话后,谢景寻便带着姜清筠回了宫。
宴珍楼对面的二楼,一间雅间内。
安宁郡主站在窗边,借着窗棂遮掩,紧紧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目光仿若淬了毒。
她身后的婢女战战兢兢,“娘娘,你方才为何不让皇上带您一同回宫?”
安宁郡主闻言,更加生气,抬手就抽了婢女一鞭子,“方才我去了哪里,能让皇上知道吗?”
一个不小心,事迹败露,她在宫中就彻底毁了。
“回宫之后,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否则你的家人……”
话语未说完,那婢女便跪下,诚惶诚恐地磕头。
安宁郡主这才满意点头,收了辫子,直到看着马车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她才带着婢女准备回宫。
第115章 浮现 你们二人怎么都喜欢问奇奇怪怪的……
京城的雪飘飘扬扬下着, 红墙青瓦都失色,入目处只剩下纯粹雪白。
燕玲宫中,佛堂。
如同寻常那般, 去燕翎宫给沈之瑜请安之后,等其他妃嫔都离开, 姜清筠便会直接同她去佛堂。
陪她礼佛,偶尔话两句闲聊。
与沈之瑜相识的时间久了, 姜清筠与她愈发熟悉。知道每日除却请安等时间, 沈之瑜都会留在佛堂, 静心礼佛。
只不过她也明显察觉到,自从太上皇寿宴之后, 沈之瑜礼佛的时间不再如以往那般,一待便是一整日。
而她整个人也与以往不甚相同, 像是更加鲜活明媚, 不是从前那般看淡红尘, 心如止水。
“阿筠,明日你不用陪我来佛堂礼佛了。”
佛堂的门刚打开, 北风夹杂着冬雪扑面而来,寒气立生。
姜清筠紧了紧披风, 闻言诧异,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那之后……”
“自然是来燕翎宫同我处理宫中的事务。”
沈之瑜同她踏出佛堂,笑着接下她未说完的话, 和她一起走向燕翎宫的正殿。
“你入宫也这么久了, 总不能让你每日都这么清闲。”
谢景寻没有立后,之前后宫之中的所有事务都是由沈之瑜接手处理。
总归不论她离开与否,宫中的一切都是要交给姜清筠处理的。与其让她到时突然接手,不若她现在就逐渐放权。
这后宫, 迟早都是要交给姜清筠手中的。
她也该有自己的归宿要去。
姜清筠走在她身旁,“还是许多账本吗?”
比起偌大皇宫,姜府或者是侯府的事,就有些拙荆见肘了。
各宫用度、各司事务,桩桩件件都不简单。
她忽然有些头疼,一瞬间仿若回到了顾氏拎着她学账本管家的那段时日。
沈之瑜只笑不语,径自带着她去了主殿后的书房,直接让她自己上手。
姜清筠:“……”
一个时辰后。
殿内烧足了炭火,明明是冬日却堪比春暖。
“日后还长,明日你来我再教你也不迟。”
沈之瑜收了东西,见姜清筠点头,又笑着打趣了她几句,闲聊片刻后,她才起身送姜清筠离开。
许是有之前的经验在,即便是处理阖宫事务,也没有太过吃力。
这让沈之瑜放心许多。
“那我明日午膳之后再来燕翎宫。”
姜清筠应声,毕竟能少一时是一时。
沈之瑜点头,止步于正殿门口,望着她撑伞,踏入雪色之中。
飘零大雪,缀满了整座皇宫,来路和归途,也仿佛融入大雪之中,一片茫茫。
在她即将出燕翎宫时,沈之瑜忽然启唇,“阿筠,你相信人间终有会重逢吗?”
*
“清筠姐姐?”
毓秀宫中,云琅抬手在姜清筠面前晃了几下,轻声唤着她。
近来云川道长一直待在京城,时常入宫,云琅也一同入宫。只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会待在姜清筠身边
偌大皇宫,除却毓秀宫外,其他宫殿仿佛对她都没有任何吸引一般。
“从燕翎宫回来,清筠姐姐你就一直在出神。”
姜清筠回神摆摆手,“在想贵妃娘娘下午的话罢了,不碍事的。”
临走前,大雪之中她清楚地听到沈之瑜那句话。
说得释然,又含着些许的期待。
人间终会有相逢,即便红尘辗转万千轮回,有缘的人终会走到一起,无论相隔多远。
莫名的,她就想到那日昏迷之时,谢景寻那句呓语。
如今沈之瑜也这样。
她抬手微微扶额,感觉还有许多事情她没能参破,还一一都与前尘有关。
那段她虽能坦然面对,却又不愿意经常回首去看的往事。
云琅“哦”一声,没过多探究。
“明日我和道长要去长门街,清筠姐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或者我帮你带一只烧鸡?”
尽管宫中的膳食再好再精致,经常吃到底还是会有些厌倦,而且也比不上长街铺子里的有风味。
她知道姜清筠喜欢去长门街,那她喜欢的,说不定姜清筠也会喜欢。
那家烧鸡,她一直惦记好久了。可惜从来没吃到过。
姜清筠对上她包含期待跃跃欲试的眼眸,纠结片刻之后还是点点头,托她去趟相宜糕点铺和宴珍楼。
末了,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补充问道:“对了云琅,今日道长还会来毓秀宫带你回去吗?”
*
“你和皇上,你们二人怎么都喜欢问些奇奇怪怪的话?”
云川道长整了整拂尘,颇有几分无奈。
一个两个都来问他前尘旧事,偏偏他都不能直接说破,有违天道自然。
只能等待时机,若是还有机缘,想必迟早会来。
“万事都有因果轮回。蛊毒加高烧,皇上那日的呓语,只是昏迷时对梦境的反应。”
“熬过折魂,因祸得福。这蛊毒即便再发作,也不会太强烈了。”
云川道长隐晦说道,没点得太过明显。
用一炷香的时间为姜清筠解惑后,云川道长就准备和云琅离开。他伸手拉云琅时,云琅十分自然地挽上他手臂。
临走前,云川道长又替谢景寻捎了句话,“今日安王去了金銮殿,皇上特意让我同娘娘说,他晚些时候再来毓秀宫。”
“晚膳时,娘娘就不用等皇上了。”
安王去了金銮殿?
送走云川道长和云琅,姜清筠折身回主殿时,猛然顿住脚步。雪花落在她眼睫肩膀,她只顾想着道长前面的话。
却忽略了最后两句。
细细一想,她也忽然串联出其中的几分端倪。
前两日她听辛夷无意提到,安王脸上有伤,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于是他这几日便没去昭武殿见太上皇,更没入宫。
今日他既然去了金銮殿,那伤定然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