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拿给娘看。”
绍儿开心地牵着齐琼的手往里走，但齐琼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想要稍微舒服些。但没有效果，还是疼得受不了，赶紧抓过若竹的胳膊，急切地说：“快，快把绍儿带走，别让他看到我。”
书房里只有老六一个人，他仿佛是在等着沈安之。看到沈安之，他笑着说：“三哥，起来吧，别跪着，也别站着，坐，今天我们不是君臣关系，只是一对普通兄弟而已。”
“普通兄弟，陛下何必说笑呢，我们本来就不是普通兄弟，即使坐着也是你在上位，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办法说普通兄弟。”
沈安之没有起来，而是给老六磕了个头，说：“臣愿意交出所有的家产和爵位，带着孩子们回到母妃的故乡，此生再不入京。”
“他不是你的孩子，你真的可以为他做到这个份上吗？”沈顺之摸着玉扳指，脸上并没有表情。
“他和阿琼，是臣当年在牢里坚持下来的力量，如今还有嘉月。臣答应过大哥，会护着她。求陛下成全臣和王妃的父母心。”
沈顺之抬头看着他，慢慢地说：“三哥，你已经很久没有喊我老六了。”
“臣不敢。”
“你还是起来吧。我们兄弟两难得有机会说说话。这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陛下。”沈顺之起身，往沈安之的方向走来，扶起沈安之，“孤知道你们对他的感情。可他是皇后的儿子，是孤等了那么久的孩子，他可以做太子，作未来的陛下，皇后怎么可能把孩子送给你们。我想知道，当年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她没有把孩子送给我们，她的原意是让我们把孩子送走，越远越好。是臣不忍心，留了下来。”
“那你们怎么留在身边了呢？”
沈安之想着过去的事情，轻轻一笑，说道：“因为舍不得。我太明白没有母亲护着的感觉，我不想让他也受这份苦，有我和阿琼在，他就不是没有母亲的孩子。这五年，我们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沈顺之叹口气，“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绍儿就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陛下，当年阿玫走之前，曾经给我磕过头。我答应过她把这个孩子当成我亲生儿子养大，我不能把他还给你。”
沈顺之皱起眉头，语气很是严厉，“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孤的儿子，你的儿子，这根本不是一样的。”
“两个孩子我都不能放手。陛下，绍儿真的回得去吗？”沈安之依旧不肯让步，“他现在就是我和阿琼的孩子，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如果你突然说他是皇子，天下人会怎么想。即使他做了太子，将来做了皇帝，也会有争议的。”
“争议算什么。做了皇帝哪里还在乎他人怎么说。”
“陛下，你真的爱阿玫，爱绍儿吗？”
这句话让沈顺之彻底愤怒，“我当然爱她，因为爱，所以才立她为后，给她最大的荣耀，为什么，她为什么这样，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安之却不觉得害怕了，相反还有些笑意，缓缓地说：“我母妃走得早，即使有父皇护着，宫里面依然有很多人瞧不上我，我不想让绍儿走我的路，阿玫不在，他在宫中只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今天你可以把太子的位置留给他，不会让别的皇子威胁他，但你能保证不改变心意吗？你今日这样看重他，只是因为失而复得，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历史上多少太子不得善终，他们父皇立他们的时候也是满怀期待的，可最后还是废了他们，甚至杀了他们。”
沈顺之转着手串，并不出声。
沈安之问：“老六，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太子真的是个好位置吗？”
听到这句话，原来一直在转着手串的老六忽然抬头看着沈安之，神情复杂。
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他。自他六岁成为太子，到他如今坐上皇位，心酸苦楚只有他自己知晓，父皇宠爱幼子，母后为娘家谋划，就连齐玫，临走前也是希望他善待自己家人。所有的人都把他当做棋子。
沈安之安静地看着他，拿起桌上的锦盒，说：“阿玫走之前，把这个盒子交给我们，说是将来如果有一天，陛下坚持要把绍儿带走，就让我们把这个盒子交给你，陛下就会理解她的。”
老六看着盒子，一言不发。他很想知道阿玫留了什么，但又不敢面对。他害怕面对齐玫真正的心意。
正当屋里一片安静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着急地说：“陛下，王爷，三王妃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
第79章 放手
“姐姐，姐姐。”
迷迷糊糊的，齐琼仿佛听到有人能喊自己。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等到她费了半天力气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光着脚站在一片荒野中。虽然能听见风声，但齐琼却感觉不到冷。
更让她惊讶的是，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齐玫。
她想要朝着齐玫走过去，但又听见有人在远处喊她，似乎是沈安之的声音，但又像是绍儿和嘉月的声音。
齐玫笑着说：“去吧，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话音刚落，齐玫就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后，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齐琼一眼，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随即继续朝着前方走。
齐琼站在原地，那些喊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仿佛就在她身后。
她想要追上阿玫，她有很多的话要和阿玫说，但她还是有些犹豫，直到某个人牵住了她的手。齐琼本能地转身想看看是谁，但眼前忽然变成白茫茫一片，刺得她眼睛睁不开。
等到她重新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是一脸担心的沈安之。
沈安之激动地把她的手贴在脸边，说：“没事了，没事了。你没事就好。”
齐琼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还是强撑着精神问：“绍儿呢？”
“若竹带着他和嘉月去看孩子了。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回家。”沈安之说着说着就流下了泪水。
“好。”齐琼抬手给沈安之擦眼泪，努力地笑着，“傻小子。”
“母妃。”绍儿忽然跑进来，趴在床边，“母妃，你是不是很痛，我刚刚听见你的喊声了，我好怕。”
齐琼安慰他：“不用怕。母妃和父王会永远在这里，护着绍儿和姐姐，没事的。”
沈安之摸着绍儿的脑袋，笑着问：“你不是和姐姐去看妹妹了吗？怎么突然跑回来？”
“是六叔，他让我领着他来。”绍儿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事情，赶紧跑到门口，牵着沈顺之的手。
沈顺之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阿玫去世时，只求他善待家人。
沈安之匆匆离开后，老六忽然很想知道，阿玫到底留了什么给他。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堆泥，还有那个花枝发簪。沈顺之觉得奇怪，以为又是什么手段，很是生气，但看到油彩，他想起来了，这是当年的那个小泥人。
齐琼意外中毒的时候，父皇让他去齐家送东西感谢齐琼。
那日从太后宫里出来，忽然有人喊他。他回头一看，是太后身边的齐玫。
齐玫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太子殿下，听说你要给我姐姐送东西，可以帮我带个东西给她吗？”
这倒是第一次有人托付于他。
沈顺之点点头，但他忽然好奇，问：“你在人后喊大哥三哥叫什么？”
齐玫也很疑惑，但还是客气地回答他：“也是大哥三哥。”
“以后，你也不需要喊我太子，不在父皇太后面前，你就喊我六哥吧。”
后来齐玫送东西来的时候，对他说：“六哥，这是我给爹娘做的衣衫，还有哥哥和姐姐的护膝。”
“怎么多了一个？”
齐玫不好意思地说：“这是给你的，你要是觉得不好就丢掉。”
沈顺之之摸着护膝，觉得心里一热，语气也轻松了不少，“你可以带封信给他们。”
齐玫的脸色有些为难，说：“我，我怕，带信，他。”
沈顺之开玩笑：“我懂，没关系，你想写什么写什么，哪怕就是埋怨太后，我都不知道。”
齐玫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六。老六觉得自己奇怪，说话也奇怪，有些不好意思。
给太后请安后，他偷偷地朝齐玫挥挥手，齐玫立马明白了，悄悄地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