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琼叹口气，“四哥这一生，从一开始就太苦了。我会帮你的。”
因为老四没有成亲，又加上他实在是体弱，所以并没有自己的府邸，还是住在原来的寝宫。一进去，齐琼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今日的药味格外浓。
齐琼有些担心贤太妃在，特意问了人，才趁着她去为老四祈福的时候来。
“四哥。”
沈康之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齐琼，苍白的脸上有了笑容，轻声说：“二妹妹来了。听说三哥回来了，我应该登门拜访，还叫你跑一趟。”
齐琼赶紧过去扶着沈康之，说道：“几年没见，四哥还是这样客气。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事情要麻烦四哥。”
沈康之被齐琼的话逗笑了，无奈地说：“你能有什么事情要麻烦我的？”
齐琼一看，小亦站在门口，赶紧过去想要把她拉过来。
可小亦手里抓着荷包，站在门口，迟迟迈不开步伐。
齐琼看看四哥，又看看小亦，笑着说：“看来是我在这里有些碍事，我出去等你。没事的。”
正在假山旁看石头的齐琼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到，一抬头就看见小亦冲了出去，她赶紧吩咐身旁的侍女去追小亦，自己回到老四的房间。
老四正靠着床框，一声一声地咳嗽，看到齐琼，他无力地笑笑，轻声说：“我不记得了。”
回去的路上，小亦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沉默地坐在马车上，沉默地下了车，沉默地进了驿站。
接下来的几天，齐琼没有见到小亦，也没有见到老四，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底见没见过小亦。
直到她再次来了王府。
齐琼还没有开口，小亦就把什么东西塞到齐琼手里，对她说：“这是金莲花，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给你。”
齐琼赶紧婉拒：“给我做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要好好留着。”
“我说给你就给你。”小亦微微噘着嘴，赌气地把东西又塞回齐琼手心。
“好好好，我收下。”齐琼从发髻上抽出发簪，“这是我出嫁的时候，我娘送给我的，说是有花好月圆的寓意。送给你，这样我也心安。”
小亦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簪子，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真好，你娘亲还能送东西给你。”
齐琼拉住小亦的手，安慰她：“等你下次进京的时候，我娘应该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带你去见她，你们一定聊得来，我的娘亲就是你的娘亲。”
正当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管家匆匆来报：“王妃，宫里出事了，让你即刻入宫。”
齐琼问：“什么事这么急？”
“四王爷不好了。”
“什么？”齐琼拉住小亦的手，“我现在就要进宫。你要不要再去见他一面？”
小亦摇摇头，说：“我明天就要走了。他不记得我，我去也没什么意义。”
齐琼也不好再劝，只能说：“好，我派人送你回驿站。”
可她刚要出王府大门，就听见后面有人喊：“等一等，等一等。”
齐琼回头一看，是小亦。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齐琼面前，语气恳切，“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让我见他一眼。我会离他远远地，就远远地看一眼。”
“你来了。”一看到齐琼，沈安之赶紧走过来，拉住齐琼的手，脸色很是难看。
齐琼很是着急，问：“怎么样了？”
沈安之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不敢进去。虽然说送走了皇祖母和父皇母妃，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送走弟弟，太早了，这一天来得太早了。”
齐琼拍拍沈安之的后背，强忍住自己心头的难过，这时贤太妃从里面被扶着出来，看到齐琼，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他想见你们。”
齐琼拉住沈安之的手，他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齐琼双手握住他的手，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走吧，四哥还在等我们。”
沈安之看了眼齐琼，缓缓地点点头。
“你要一起吗？”齐琼问小亦。
小亦咬着嘴唇，看着寝殿，终于还是别过脸。
“四哥，四哥。”
齐琼轻轻地喊了好几声，老四才睁开眼睛，嘴唇想要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转脸看着枕边。
沈安之伸手在枕边拿起一个荷包。
老四闭着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沈安之轻轻地靠在他的嘴边，听着他说：“别告诉她。”
说完这几个字后，老四似乎长松了一口气，沈安之觉得不妙，大喊：“太医，太医。”
太医急匆匆地过来，看了几眼立马跪下，低声说：“四王爷去了。”
顷刻间，贤太妃立刻扑到沈康之身上大哭，似乎想要唤醒他。
沈安之手里紧紧地握着荷包，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别过脸去，努力地不让自己流泪，最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靠在齐琼的肩头，轻声说：“我居然，要送走自己的弟弟。”
齐琼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看着四哥安睡的模样，想起小时候，因为身体弱，老四经常不来书房。偶尔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他们抱怨的抱怨，咬笔的咬笔。。
听到屋内传来的哭声，小亦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最后她还是冲了进去，可那个她想了很多年的人，已经睡着了，再也不会睁眼看她一眼。
很多年前，她随父汗一起入京，只觉得哪里都新鲜，却没有注意，脚底一滑，掉入了池塘中。最后她也没有见到救自己的人，只是扯下了对方的荷包。
后来她听说，这个荷包是皇子才有的。但她不知道是哪一个。打听了所有皇子的年龄后，她猜到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中的一个。
至于四皇子，她知道这个皇子体弱，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过他。
“这个荷包，还是给你。”齐琼把荷包递给小亦，“希望你不要恨四哥。当时他救你的时候，是真心的。他这辈子，真的很苦。”
小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荷包，努力地笑着，说：“后会有期。”
出了京城后，她回头看着城门。城门还是那个城门，只是一切都变了。
她平生只来过两次京城，一次遇见喜欢的人，一次送走喜欢的人。
小亦离开后，沈安之从驿站里走出来，揽住齐琼的肩膀，想要安慰她.
齐琼笑笑，但却忍不住落泪，靠在沈安之的心口，轻声说：“我希望她很快就忘记四哥，但我又希望她不要忘记四哥。四哥这一生，太苦了。”
沈安之很矛盾。他自小就看着四弟药不离口，看着他不能和自己一起玩。四弟的一生，仿佛都被困在药罐子里。等到四弟真的离开，他的心情复杂，既觉得四弟这一生，终于自由了，又觉得他们的兄弟缘分太短了。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住齐琼。
第65章 梨月
徐妃经常会让盼儿进宫和皇子公主一起玩。每次入宫，齐琼都要一起。如果齐琼抽不出身，就会让若竹跟着去。
渐渐地，齐琼开始有些担心。她站在廊子下，看着盼儿在花园里玩，很是担心，问：“三哥，你说会不会，会不会？”
沈安之安慰她：“不会的。他都五岁了，当年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放心。”
这天彩夏带着孩子来见齐琼，齐琼拿着拨浪鼓逗孩子笑，关心地问：“怎么样？他对你们母女两如何？”
彩夏红着脸笑笑，说：“他对我和孩子很好。”
“有什么就和我说。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我立马就去砸了他们家。你放心，有我在，不叫你们受委屈。”
看到彩夏，齐琼总是会想起妹妹，她知道，如果阿玫还在，如今也是会笑着看彩夏母女两。她对彩夏一家，是有愧疚的，当年如果不是她，彩夏和夫君也不会被困在王府里五年的时间。
齐琼想起一件事，问：“你生孩子的时候，怎么会有产婆，当时王府不是封了吗，产婆怎么进来的？”
“是王府的碧玉，她去拍门呼救，当值的禁卫军不忍心，又不敢撕了封条，如果找了产婆担心说出去，一个侍卫回去找了自己的母亲。不能走正门，□□进来的。”
“那就让这个孩子跟他们家人认个亲，也叫她记得这个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