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宫的时候,我娘给了我一对金镯和戒指,我把镯子留给庆元,这个戒指,送给你。”慧太妃咳嗽了好几声,缓缓地把手上的戒指拿下,塞到齐琼手心。
齐琼一手握住戒指,一手拿着荷包,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把慧太妃送到院门口,守着的宫女扶着慧太妃。慧太妃微微弓腰,走两步后回头对她挥挥手,笑着说:“回去吧,外面冷。”
齐琼站在院门口,看着慧娘娘的身影渐渐消失。
她的思绪很快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慧娘娘,儿臣来晚了。”沈安之匆匆进来,盼儿靠着他的肩膀睡得正香。
一听到他的声音,慧太妃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睛,努力地抬手,笑着说:“你来了,大晚上的,怎么不让孩子好好睡觉。”
沈安之跪在床边,说道:“慧娘娘,儿臣不孝,让你挂念了。”
慧太妃伸手,想要摸一摸盼儿,最后还是笑着说:“孩子睡着了,我想和你们说说话,把孩子抱出去,别沾了我的病气。”
可很快她就反悔了,说道:“等一下,让我再看一眼。”
盼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睡觉。慧太妃握住他的手,感慨:“没想到,安儿和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真好,你看他睡得多香,和你小时候一样,贪睡。”
看到慧太妃的脸色好些,齐琼试探性地问:“慧娘娘,五哥和庆元两个人还在外面,你,你要不要见过他们一面?”
慧太妃挥挥手,让若竹把盼儿抱去别的屋子里睡,又怕冻着他,把自己的斗篷给了若竹。等到若竹出了屋子,她才靠着枕头,叹口气,说道:“不了,看到的都是假的,何必看呢,倒不如图个清净。”
话音刚落,沈云之就进了房间,但是和慧太妃隔着屏风。他跪在地上,恳求:“母妃,求求你再见儿子一面吧。”
“不必了,人与人之间都有缘分。”
沈安之不忍心,劝道:“慧娘娘,你就成全五弟和五弟妹的心思吧。”
孟庆元也很是着急,说:“母妃,我自小就没了母亲,因为有母妃才能再续母女缘,求母妃成全我们的心意。”
慧太妃努力地想要坐起来,齐琼赶紧扶着她。可慧太妃已经没什么力气,靠在了齐琼的肩头,轻声说:“世间就是一出大戏,每个人都在唱戏,我看了一辈子,临了,不想再看了。”
齐琼握住慧娘娘的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阿琼,等见到你娘,帮我问她要新出的布料,别,别忘记了。”慧太妃闭着眼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连齐琼都不太能听清楚了。
沈安之给齐琼擦眼泪。其实他也早已控制不住泪水。母妃离开后,慧娘娘待他如亲生孩子一般。每次他一被告状,慧娘娘就一定会在前面护着他。无论是他,还是阿琼,都把慧娘娘当做亲生母亲。
他白天来给慧娘娘请安的时候,慧太妃很是高兴。沈安之也是。母妃早逝,他没有孝顺的机会,他终于可以好好孝顺慧娘娘了,可没想到,慧太妃的病情突然加重。
沈安之觉得奇怪,但是在抱着盼儿来的路上,他忽然想明白了。慧娘娘在等他回来。
齐琼吸了吸鼻子,努力地笑着说:“我知道,我娘在元州也在为慧娘娘找布料,一定会有好看的。”
慧太妃笑着说:“好,我有点累,想歇会儿,天亮了记得叫醒我,我还要,还要看花样呢。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天亮。”
慧太妃的声音越来越小。沈云之觉得不对,顾不得其他,立马起身,冲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喊了两声“母妃”,随即情绪失控,大喊:“母妃,你看看儿子,母妃。”
但慧太妃再也没有回应他。
齐琼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最后还是哭着抱紧了慧娘娘。她想起多年前,慧娘娘在树下比对着布料,齐琼凑过去想要看个究竟。慧娘娘假装伸手要来打她,她立马缩了过来,笑嘻嘻地跑去看花。
看了一会花以后,齐琼又坐到慧娘娘的身旁,摸了摸布料,不禁感慨:“慧娘娘,这块布料真好看。”
慧娘娘抱住她,笑着说:“那就拿来给我们阿琼做新衣服,喜不喜欢?”
齐琼像小时候慧娘娘抱着她一般抱住慧娘娘,轻声说:“慧娘娘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秦太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口处痛。又走了一个老朋友。她知道,自己也要走的。这皇宫,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不过是用无数女子的青春堆积起来的牢笼。
在丧事结束后,齐琼还是想不明白,问沈云之:“五哥,为什么慧娘娘最后不肯见你们?”
沈云之无力地笑笑,“可能是我辜负了她的期望。”
齐琼赶紧劝他:“不是的,她只希望我们快乐,你心里最清楚了。”
“二妹妹,母妃临去前,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看着沈云之期待的神情,齐琼犹豫要不要把镯子的事情说出来,但又怕影响五哥和庆元之间的感情,只好压下去,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她只是说,希望你和庆元好。”
第63章 回家
“母妃,这就是街上吗?”盼儿趴着看窗外的景象。
商铺里的讨价声,吆喝声,路上人与人之间的闲聊,不时钻进鼻子的各种香味。别说盼儿,就是齐琼,都觉得恍如隔世。街上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我想看那个,那个。哇,还有这个。”盼儿高兴地指来指去。
站在王府门口,齐琼抬头看着红底金字牌匾,觉得颜色都有些黯淡了。
随着一声沉闷的推门声,王府的大门徐徐地打开,齐琼仿佛都能闻见飞扬而起的尘土。这府里的时辰似乎永远停留在了五年前的黑夜,但她牵着的盼儿在提醒她,五年过去了
五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
“二小姐。”彩夏冲过来,激动地抱住了齐琼,“太好了,我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齐琼的声音有些哽咽,笑着说道:“苦了你了。”
彩夏松开手,连连摇头, “我们不苦。”
她随即看到了齐琼牵着的盼儿,立马蹲下来,一把拉住盼儿,想要伸手摸一摸盼儿的脸,不敢相信,很是激动,“你都长这么高了。”
盼儿不认识彩夏,立马抬头看着齐琼,齐琼笑着说:“这是你彩夏姑姑。”
“彩夏姑姑。”盼儿刚开口就被彩夏抱住。他没有见过彩夏,刚开始有点怕生,但是很快就觉得眼前的这个彩夏姑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盼儿下意识地抱住了彩夏。
“好孩子。”彩夏激动地抱住盼儿,“真好,我终于见到你了。”
齐琼站在院中,安静地看着月亮。距离她上一次站在这里已经过去了五年。院子没有变,月亮也没有变,谁能想到已经过去了五年。
“你还是喜欢看月亮。”沈安之轻轻地从后面抱住齐琼的腰,像以前一样把下巴靠在齐琼的肩膀上。
齐琼耸了耸肩,笑着问:“盼儿睡着了吗?”
沈安之笑着说:“睡着了。我原来以为,他看到我会认生,没想到他还是喜欢跟着我,就像小时候我抱着他一样。真的没想到,他长这么大了。”
“她要是看到,也会高兴的。”齐琼看着这轮圆月,很是感慨,“这几年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把盼儿还给他最好。”
想到妹妹,齐琼叹了口气。这几年里,她确实这样想过。她总是想,如果把盼儿还给陛下,孩子是不是可以少受苦。但她想到妹妹抓住她的手,求她不要告诉陛下,齐琼就会立马打消这个想法。
“盼儿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会开开心心地过一生。以后我们一家,再也不分开。”沈安之也看着月亮,“我走之前答应你,以后天天陪你看月亮。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记得。”
齐琼故意逗他:“我还以为,你在塞外天天和小公主看月亮呢。”
沈安之贴着她的脸,叹了口气,说:“哪来的月亮,我们那个牢房,只有一点点烛火。我每天就看着那点烛火跳啊跳的。外面是春天还是冬天,白天还是黑夜,我都不知道。”
但很快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笑着说:“怎么样,有没有后悔当初没有嫁给齐浩,你要是嫁给了他,哪里需要受这五年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