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拿远手机搜索信号。
吴嘉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冰凉的雨水被带入他温热的口腔里,被雨水模糊的视线在人群中寻找着江颐钧的身影。
说来也奇怪,他总能一眼就望见,撑着伞的江颐钧正背对着他站在闹哄哄的人群外围。
吴嘉荣支起身子,眨了眨眼,水滴溜进了他紧抿的唇,浑身倒是卸了力,挪了挪步子,朝人群喊了句:“...江颐钧!”声音不大,混在嘈杂的响动中,就成了蚊蝇。
江颐钧仍是即刻转过头来,闻声寻去,他站在伞下,看着裸露在雨水中的吴嘉荣,浑身湿漉漉的,踉踉跄跄的向他跑来,紧接着撞进了他的怀里,让他往后颠了几步。江颐钧顺势伸手抚着吴嘉荣湿透的软发,像是摸着了一团软绵绵的云,黏在他的掌心,渗透进他的肌肤里。
江颐钧微微敛着眼,见着吴嘉荣冻得通红的耳尖,低声问:“怎么不打伞就来了。”
吴嘉荣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咬着唇轻轻摇头,眼泪直直地流,哽咽声细如雨丝。
“嘉嘉...”江颐钧把吴嘉荣往怀里搂了搂,搂得更深了一点,“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哪敢再丢掉你——山体坍塌没有压到人,只意外有两人擦伤了。”
吴嘉荣挣脱开来,胡乱抹了把脸,把雨水和眼泪都糊了开来,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变得皱巴巴的,像揉成一团的纸,他的眼睛湿漉漉却又无比清澈地看着江颐钧,嚅着唇说:“.....颐钧,我们回家吧。”
江颐钧一愣,紧接着他拉过吴嘉荣的手,扯到跟前,掌着伞的手臂向下盖了盖,漆黑的伞面掩在二人的发梢,阴影笼住了整个上半身。
江颐钧低眉吻住了吴嘉荣。
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吻。
轻轻咬住吴嘉荣湿漉的唇,探入温热的唇舌间,交换着体温。
吴嘉荣被吻得愈发面红耳赤,这样的吻,他都快要忘记是什么感觉了。
像是站在山顶,繁星坠落在脚底。
又像是立于海上,明月将他吞没。
未来和结局都无需过早给它下定义,生活与命运总会掀开痛苦的皮囊、渡过不可逾越阿刻戎河,抵达暴风雨的另一边。
从冬雨迷濛的小道,到半掩的门扉,停留在咯吱作响的木板床,冷气仿佛要被炙热的体温氤氲出乳白色的雾气。
江颐钧的吻凶狠又温柔,似乎要把吴嘉荣拆解吃入了腹中,吴嘉荣往后倒着,喘着气儿,脚跟碰脚跟,脊梁和床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冬日繁琐的衣物在此刻变得格外令人厌烦,在手忙脚乱与身躯的碰撞中,终于褪得一干二净,赤裸的肉体在夜里交织。
江颐钧吻他的脸,吻他的下颌骨,吻他的脖颈,吻他的肋骨和小腹,是蜻蜓点水的,但却更加柔情。
吴嘉荣半眯着眼睛,微张着唇,双手轻轻抚着江颐钧的头发,脊梁向上弓起,成了一道浅浅的月牙,肋骨在江颐钧的亲吻下变得愈发坚硬,吴嘉荣蜷着脚趾,脚后跟抵着被褥,小腿腹紧绷着。
“嘉嘉。”江颐钧叫他。
吴嘉荣闷哼着回答,情欲烧灭了他的理智。
江颐钧挤进他的双腿间。
吴嘉荣有些害怕,又没那么害怕。
“嘉嘉,别怕。”江颐钧轻声说,“不会再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包括我。”
湿热的肠壁紧紧咬着炽热的性器,一口又一口的吞没得更深,粘稠透明的液体从交合处随着抽插的频率一点一点溢出,水渍声与碰撞声,把冬夜的寂静给打破了。
“......嗯...颐钧。”
“慢、慢点...唔...。”
吴嘉荣神志不清,像是摇曳在风雨中的树叶。
江颐钧扣着他柴瘦的腰,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肋骨,身下的抽插频率却没有放慢,每一下都似乎要贯穿吴嘉荣的身躯,蹂躏每一处的敏感点,让吴嘉荣忍不住战栗,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江颐钧便吻他,吻住他的哽咽,吻住他的呻吟,吻得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样热烈的亲吻中。
再打吴嘉荣离开之后,别的什么人似乎都不能够引起江颐钧的性欲,哪怕是和吴嘉荣再像的人,都不是吴嘉荣,更不如吴嘉荣。
吴嘉荣餍足又懒散地窝在江颐钧的怀里,江颐钧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耳廓,他说:“嘉嘉,我没跟旁人谈论过我的母亲——以前很多事,我总不能真心去对待,害怕自己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害怕自己体内淌着她的血液与基因,害怕自己落得跟她一个下场。”
吴嘉荣动了动,用潮湿的头发去蹭他的脸颊,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样的人?”
“疯子。”江颐钧眯了眯眼,“她是个疯子。”
吴嘉荣有些醒了,“...那她现在呢?”
“死了,”江颐钧说,“跳楼死的。嘉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杀了她。从她死后,我似乎再也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每当我闭上眼睛,我总能看见她血淋淋的模样。”
“我想那是报应。”江颐钧冷静地说道。
那种冷静中渗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气息,这种气息,吴嘉荣再熟悉不过了,他虽然不大明白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但他知道一个家庭会塑造怎样的孩子脾性,吴嘉荣贴了贴,握住江颐钧的手指,说:“颐钧,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害怕。”
江颐钧弯着眼睛,笑了笑,又黑又深的眼,像夜里一盏明亮的灯。
第50章
江颐钧知道吴嘉荣放心不下平梁村,也就没急着走,先帮助村长将山体坍塌的事儿给解决了,再等招来了新老师才离开——当然,江颐钧给小学存了一笔助学基金,村长很是感动,抹抹眼泪,问能不能别带走吴嘉荣,村里事务自打有了吴嘉荣在帮衬后,轻松了许多。
江颐钧哪能够答应这事儿呀,吴嘉荣听了也直乐,好在村长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不会强行要求留下吴嘉荣,倒是只盼着日后他有空时多来几趟平梁村,平梁村会永远欢迎他的到来。
土地与人的感情联结既快速又深厚。
明明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吴嘉荣发现自己脚下的根好像已经扎进了平梁村的山水与土壤,每远离一步,就扯断了无数条血脉与经络。
离开平梁村时,他又坐上了来时的那艘船只,平静的河面上,那只匍匐的象鼻山仍在寂静地饮水。
梧桐树飘飘零零,铺了一地嫩黄干枯的落叶,踩在上头会发出咯吱作响的清脆声,像是崩断的琴弦。
小洋楼同他告别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顺着秋千绳往下衍生的葡萄藤裸露着土黄色的肌理,院里的花种得满满当当,仍在冬眠中,吴嘉荣似乎能想象得到,等到春天来临时,满园鲜花嫩叶的场景是如何的。
江颐钧牵着他的手,握了又握,硬生生的把冬日的寒气给赶跑了,捏了一手心的温热,溢着点点汗珠,暖进了吴嘉荣的身躯里,他窝了窝脖子,将半张脸藏在立起的外衣领子里,眼睛仍是蒙着一层三月的烟雨。
张姨早早就收到了消息,说是今日吴嘉荣回来,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好些菜,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糖醋排骨、肉沫茄子、水煮鱼、醋溜白菜,张姨做得家常菜,味道可比拟外头五星级的饭店。
吴嘉荣推门而入时,先被江云秋给扑到了,小孩儿个头蹿得高,这才多久没见,云秋又高了几寸,只不过那婴儿肥始终没有消下去,说起话来像是仓鼠,肉呼呼的。
江云秋扒拉着他,往他怀里钻,吴嘉荣同江颐钧对视一眼,微俯下身子,把江云秋给抱了起来。
江云秋顺势搂着吴嘉荣的脖子,撒娇似的哼唧几声:“嘉嘉,你去哪儿了,我来过好几趟了,都没见着你。”
“嘉嘉家里有事,所以才出去了一趟。”吴嘉荣摸摸小女孩儿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江颐钧稍扶着吴嘉荣的腰,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江云秋的小鼻梁,小女孩撇过头去,朝他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江云秋问,“所以你才离家出走。”
“是,哥哥以后不会欺负嘉嘉了。”江颐钧说,“云秋是不是可以下来了?嘉嘉大老远回来,好累的。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没事儿,秋秋喜欢抱我,就让她抱吧。”
小女孩儿看看哥哥,又看看嘉嘉,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从他怀里下来。